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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柒颔首:“公公放心,下官省得,定会把人收拾干净,不会污了圣目。”
    蓝喜回宫复命去了。
    石檐霜对沈柒说:“大人,属下担心皇爷会怪罪我们办案不力。”
    沈柒道:“这个黑衣刺客是死士,也是弃子,皇爷不可能想不到,若要继续追查幕后势力,少不得我们继续出马。我们是皇爷手上最利的刀,只要刀刃不割主人的手,就不会被轻易毁弃,放心吧。”
    石檐霜点头,又嘀咕道:“这‘魇魅之术’到底是什么邪门歪道,迷不成对手,就会把自己整疯?”
    “也许是真气反噬,也许还不止。我请了个精通医术的武功高手来给那人诊断过,他体内经脉逆行,紊乱的气血冲击大脑,导致神昏错乱、躁狂疯颠,像是走火入魔的症状。”
    “要真是走火入魔,程度轻尚能拨乱反正,若是程度严重,怕这辈子会疯到死。可惜大人犯险钓出的大鱼,就这么断了线索。”
    “的确令人遗憾。但查案不就是这样,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多动动这儿——”沈柒点了点石檐霜的脑袋,又轻踹了一下对方的小腿,“还有这儿——总会找到新的突破口。”
    石檐霜笑道:“大人接手的案子,从来没有破不了的,属下有信心。”
    当然也包括沈七郎一手炮制出的“案子”,总能抓到最吻合政局时势、对效忠者与他们自身最有利的案犯,这就是锦衣卫,这就是北镇抚司,不是么。
    次日午后,宫里来了旨意,景隆帝果然要亲自看一看这疯了的刺客。
    诏狱阴暗污秽,天子自然不会涉足,只驾临北镇抚司公堂,下令将人犯押到堂外院中。
    随驾禁军把这一方官署围成了个严严实实的铁桶。高坐明堂的天子与前院之间,隔了数百名锦衣卫拦成的人墙。
    不仅御驾亲至,在东宫“养伤”养到百无聊赖的太子也来了。景隆帝一身明黄色衮袍,彩织四团龙,两肩团龙加饰日、月章纹,雍容威严;太子朱贺霖则穿着轻便的橘红色窄袖戎衣,外罩秋香色妆缎对襟罩甲,腰束小带,英姿勃勃地坐在父皇身边。
    沈柒行礼后,垂手侍立于侧下方。
    五花大绑的刺客被锦衣卫押到院中,强迫跪下,解开束口的衔勒。为防意外,他双眼上的布罩依旧蒙着,没有解下。
    这刺客是个青年体貌,裹在囚衣中的身形瘦削而不失劲道,身上各处伤口都事先敷药包扎好,又灌过一碗浓参汤提神,故而看起来状态还不算太糟糕。
    他茫然地跪在庭院中央,因为眼睛被遮无法视物,便竖起耳朵听动静。
    景隆帝打量过后,问沈柒:“你说这人疯了?”
    “禀皇爷,的确是疯了。”沈柒回答。
    朱贺霖腾地起身:“孤下去看看,究竟是不是那夜行刺之人。”
    “歹人凶残,小爷万不可涉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小爷三思啊!”随侍的富宝和成胜忙不迭地劝谏。
    朱贺霖摆摆手:“他都捆成个粽子了,还会扑过来咬我不成?再说,小爷我是吃素的?”他转头对景隆帝说道:“父皇,我去验证一下。”
    皇帝似乎对他的勇气颇为赞赏,微微颔首。
    台阶上的锦衣卫退向两边分出通道,朱贺霖走下去时,顺手抽了一把绣春刀,心里并不感到紧张,甚至有股隐隐的兴奋。
    他脚步沉稳地走到刺客面前,端详对方的脸和双手,又蓦然抬起刀锋,一下割断了绑眼的布罩。
    这突来的冒险举动,让两旁押解人犯的石檐霜等人大为紧张,急道:“殿下小心!切莫与他血瞳接触,以免中了迷魂术!”
    朱贺霖道:“凡运功施术,必需真气支撑。他若是真疯,体力真气或枯竭、或散乱,哪里还施展得出迷魂术?”
    断成两截的布罩飘落于地,朱贺霖看清了这刺客的脸,二十来岁,五官端正普通,瞳仁暗沉沉的,像浑浊的红色玻璃珠。相比他遇刺那天见到的精光四溢的诡异血瞳,形在神已散,显然已生机尽失。
    朱贺霖仔细查看完,肯定地点头:“那夜行刺孤的,就是他。”
    刺客直勾勾地盯着他,忽然站起身,疯疯癫癫地笑起来:“哈,哈哈,是他,就是他!”
    “你是什么人?受谁的指使?为何刺杀孤?”朱贺霖问。
    刺客:“他跑了!哈哈哈,该吃药了,吃药……要听话……死……不死……”
    最后几句口齿不清,唧唧哝哝,仿佛连人话都不是了。
    朱贺霖把刀锋架在他脖子上,在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刺客低头用舌头去舔刀刃,一舔一道口子,满嘴嚼血,吞咽有声。
    “疯子!”石檐霜低骂,“休得冒犯殿下!”
    朱贺霖在刺客的囚衣上擦拭干净刀锋,转身离开,将绣春刀还给原主。
    “谢小爷!”那名锦衣卫自觉佩刀被太子殿下借用过,十分荣幸,于是大声谢恩。
    刺客忽然抬起了脸,张开血糊糊的嘴,放声叫道:“——打小爷!”
    众人震惊,目不转睛地望向场中。
    刺客喉咙中咯咯作响,边咽血边喊:“打小爷!打小爷!哈哈哈哈哈打小爷……”
    寒风飒飒卷过,梧桐落叶飞舞,庭院一片肃然秋杀之气。
    疯子刺客嘿嘿哈哈的诡笑声,在庭院上空回荡,混杂着一声接一声的“打小爷”,荒诞又离奇,听得人心底莫名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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