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征音当即转身,笑容满面:“说苏大人奇思妙想,这个联合调查……专案组的主意可谓是前无古人。”
“后有来者就好。本官要去办案了,先行一步。”苏晏拱拱手,带着身后几十名奉命保护他的御前侍卫,上马离开。
他一走,闻征音面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对着从台阶走下来的大理寺卿关畔说道:“关大人您看,苏少卿真忙得很,咱们衙里的事务他漫不经心,接的可都是钦定的要案。别说我这个同侪了,就连顶头上司您,他也没放在眼里呀。”
关畔不咸不淡地“唔”了一声。
闻征音知道这位关寺卿是个不爱惹事的老实人,但苏晏行事如此嚣张,他就不信了,就算是泥人还没两分土性!
见闻征音看着自己,仿佛在期待一个他中意的回答,关畔挪了挪腰上的束带,反问:“初六的朝会,你没去?”
闻征音道:“去了呀。”
“去了,还没看明白?”
“明白,特别明白,苏少卿最擅长抓人把柄,想收拾谁,就收拾谁。”
关畔又问:“既如此,你与他争什么?争将来这大理寺卿的位置?”
闻征音有些发窘:“下官并无此意,实是为关大人您鸣不平……”
关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唤他表字:“林钟啊,你真以为他能看得上大理寺卿的位置?”
闻征音一怔。
“你别看苏晏一副文质风流的模样,其实行事果决,又好行偏门、出奇招。这种人,要么爬得高,要么摔得狠。无论如何都与你我不是一路人。”
关畔在进轿子前,搁下最后一句话:“不如学老夫冷眼旁观。楼起不去沾光,楼塌连累不到,左右都与我无关。”
闻征音站在原地盘算片刻,心想:有道理啊!不顺眼归不顺眼,我又何必与他争这个长短。他能爬上去,我不妨抱一腿,他要摔下来,我也乐得踩一脚。关田边这老白菜梆子,看着三棍子打不出屁,还颇有一套明哲保身的处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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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行到街口,见锦衣卫千户石檐霜、韦缨从旁边巷子拐出来,两边碰了个面。
“准备得如何?”苏晏问。
石檐霜抢着答:“一切按大人的吩咐,保证不出任何纰漏。”
几天前他们从购买面粉的异地粮商入手,追查到资金来源是一家钱庄,再深挖下去,发现钱庄的大老板是奉安侯卫浚的妻弟。
卫浚虽是个色中饿鬼,糟糠之妻却贤惠且识相,故而没被下堂。其妻弟商户出身,与奉安侯府走得颇近。
“我们按大人说的,悄悄绑走了卫浚的妻弟万鑫,并模仿他的字迹给侯府留书一封,说是去天津谈生意。所以卫家到现在都还没发现。”当时韦缨如此回禀道,“人就下在诏狱的秘牢中,足以避人耳目。”
别说诏狱十八刑,刚动几下鞭子,万鑫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全给交待了:
钱是他出的,来自卫家两位侯爷的授意。至于买那么多面粉做什么用,他就不清楚了。
他本人也加入真空教,不惜斥巨资捐了个“香长”。“香长”算是教内的二级头目,之下是一般教众,之上有“传头”,再往上就是教主。
教主尊容他从未见过,但三位“传头”其中的一位,他远远见过一次,对方身披红袍,脸覆面具,难辨男女老少。
这般形容与阿追的描述不谋而合,让苏晏想起了一个人——七杀营营主。
而七杀营与真空教的关系,也越发清晰起来。
万鑫是个人证,一方面可以证明白纸坊爆炸案的背后另有黑手,另一方面可以证明卫家与七杀营、真空教有关联。但他在教内地位太低,所知甚少;而卫家那边只需牺牲卫浚的妻族,“一概不知、痛心疾首、大义灭亲”三连发,就能洗脱干系。
总之分量还是不足,证据也不够确凿。
石檐霜与韦缨发起愁来。
苏晏道:“愁什么。像万鑫这种市井商贾出身的人,在教内对上不够资格,对下还不打成一片?千百教众就是千百商机呀,换作我是他,能把每个教众都忽悠瘸了来买拐杖。”
“忽悠瘸了”的梗,两位千户不明白,但苏大人的意思他们听懂了——上层够不着,就往下挖,教众们的确是喽啰,但也是一教的根系。
对万鑫的审讯继续进行,按照苏晏的话说,“软硬兼施,把他灵魂都掏空了”。
得到了许多杂七杂八、狗屁倒灶的情报。
擅长情报甄别与分类工作的沈同知在家养伤,苏大人只好亲自上阵,按重要级别分为了三类。
其中一条看似不起眼的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万鑫曾奉教内指令,花钱从礼部的祠祭清吏司,购买了一张法名“继尧”的度牒,给一个初抵京的和尚,时间在三年多年。
……妖僧继尧也是真空教的人?
三年多前继尧来到京城,在灵光寺站稳脚跟后,找到了进宫的契机,又凭借好皮相与一手幻术,攀上了太后这艘大船。
要不是他急功近利,要将自己打造成“活 佛降世”,被沈柒拆穿了灵光寺求子的真相,从而命丧北镇抚司,搞不好连太后的船舵都会被他带偏掉。
到那个时候,继尧会如何在宫中兴风作浪,想想都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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