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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不该提起锦衣卫。一提苏晏就走了神,双目仍望着前方,但眼神发虚,心绪乘着西北风不知飞到了多少里外,落在某个瞬间念动心悸、蓦然东南回望的锦衣卫首领身上。
    深入危乱之地,弄险于贼军阵前,不知七郎是否安然无恙?
    朱贺霖把手指在苏晏面前晃了晃,也不见回神,怀疑他在思春。
    就因为我提了句“父皇”?恋奸情热到如此地步,当着小爷的面也毫不收敛,简直……欺人太甚!太子脸绿得连淤青都变了色,阴沉沉地问:“总为浮云能蔽日?”
    “——长安不见使人愁。”苏晏下意识地接了后半句。
    朱贺霖揪着他的衣领:“你这愁的是浮云蔽日,还是日无可日!”
    “浮云蔽日”意指小人围绕君王进谗、陷害贤良。那么“日无可日”的前一个“日”是君王,后一个“日”……苏晏反应过来,红了脸骂:“说的什么流氓话!”
    “流氓事你俩都做了,还不许我说一句?”
    苏晏忍着不朝他右边颧骨上再来一拳,随手从热水碗中捞起滚过脸的鸡蛋,塞进朱贺霖嘴里:“吃你的溏心蛋去吧!你就是个蛋,一肚子流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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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池里撕的那一架,滚过蛋后勉强算是和解了。虽然太子时不时要开个酱料铺子,酸、苦、辣、咸齐上架,但苏晏只当他狗放屁,除了正事之外,再不和他胡乱掰扯。
    朱贺霖每次借机发作完都有点后悔,但看着对方死心塌地护着奸夫的模样,又屡屡气不打一处来。
    好在数日后暗中探查的东宫侍卫传来个消息,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逃出皇宫的小宫女桃铃,侍卫们摸到了她最后露面时的行踪。
    这事儿还得从那个帮助桃铃藏身运水车、离开皇宫的运水內侍说起。那名內侍本来收了一大笔好处,足以归乡养老,但临走时起了贪念,回头去取他多年存下来的细软与偷窃的宫中文物,被太子的侍卫拿个正着。
    刑讯后,內侍招认了所知的一切,但他只是个被桃铃收买的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并不知道更多内情。
    然而,小角色也有小角色的生存之道,做大事者有时就栽在了小角色身上。
    运水內侍说,桃铃出宫后,换了身仆役装束,往城南门东去。
    南京是按士农工商的身份严格规划四区的,城南东区为世胄官宦住宅区。于是这內侍一琢磨:你一个匠人家庭出身的,说是寡母病故不想当宫女了,要同未婚夫一起逃走,结果离宫后不去城南门西的商贾匠作坊,反而去了官宦住地,是何道理?
    莫非这丫头的姘头是哪个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逃宫可是大罪,拿住她的把柄,岂不是可以时时敲诈这颗摇钱树了?
    运水內侍起了贪心,便偷偷尾随桃铃,见她进入了一条巷子后,再不见出来。
    侍卫便让他带路去找那条名叫“长柳巷”的巷子,认清门脸后,回来禀报太子。
    而礼部鲁尚书那边,为了自证清白,去借来了户部税课司的册子,组织一大拨礼部的闲吏,日夜查找。倒是查出了南京城几个姓钱的富商。
    逐一排查怕打草惊蛇,太子下令把这几个姓钱的倒霉蛋以偷税漏税的罪名全抓起来,先羁押着,逐一审问过再说。
    苏晏提出异议:“太霸道吧?二话不说全抓了关大牢,如果都不是,他们岂不是白白遭罪?”
    太子感到莫名其妙:“不是就放了呗,有什么大不了,商贾而已。”
    苏晏这才意识到,商贾在这个时代的社会地位有多低,再有钱也不被士族阶层放在眼里,更别说是高高在上的皇权了。他没法以一己之力改变社会阶层结构,只能帮助太子尽快找出“钱善人”,以免无辜者受累。
    牢里还在审问,他便从税课司的地契、房契备案中着手,查长柳巷几座宅邸的归属者,发现了个蹊跷之处——
    有一座宅邸没有备案记录,但附近居民说里面的人刚搬来没多久。也就是说,是私下交易的房产。
    百姓买卖房产的证明,全凭一张地契、房契,万一丢失或被人冒名顶替,就会引发各种官司。于是官府要求百姓购房后,去衙门备案上税。
    普通百姓嫌跑衙门麻烦,且交不起备案税,往往就不去了,风险自行承担。
    但官宦人家不缺那点钱,而且也不存在被衙门胥吏吃拿卡要,拖拖拉拉不给办事的情况,基本上都会备案。
    这座新易主的宅邸,却放着简单又安全的衙门备案不做,选择自担风险的私下交易,为什么?
    苏晏把这个疑问抛到了桌面上。
    太子的风格依然简单粗暴,拍桌下令:“抄家!”
    “什么?”苏晏皱眉,“没理由吧,好端端抄人的家,万一人家去旁边应天府衙门报案,到时说太子强索民宅,又要被弹劾。还是先找证据,再定罪?”
    太子龇牙一笑:“谁说小爷强索?分明是这宅子主人冒名顶替,捡到了我朱贺霖买的宅子的房契,据为己有。我这是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呃,理论上可行……谁叫这个时代没备案的房契上只有卖方、中间人、经手人的名字,不会出现买方姓名?捡到房契的人完全可以自称是真正的买方,要求屋主腾退。两边若是对簿公堂,如果请不到卖方和中间人、经手人,就真说不清是谁的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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