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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晏等不及,匆匆地想要出殿去,被朱贺霖一把抓住袍袖。
    “急什么?辨明真假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朱贺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酸溜溜地说,“身为我父皇的‘爱人’,这么眼巴巴地赶去见另一个野男人,你觉得合适?”
    苏晏恼羞成怒,用力拉扯袖子:“胡说八道!”
    “哪个词胡说八道,是‘爱人’,还是‘野男人’?”朱贺霖反唇相讥。
    苏晏气得想拿针线缝上他的嘴。
    “我急着见兄弟还是见野男人,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苏晏扯不动衣袖,口不择言地道,“你是我什么人,你管我私事!”
    这下朱贺霖也生气了:“你说小爷没资格?好哇,我不是你什么人……我替我父皇管你!”说着硬把苏晏往椅子上拽。
    两人拉拉扯扯几乎要打起来。
    梨花吃饱了侍卫喂的猫粮,不知从哪个角落钻进来,在两人脚边绕来绕去,着急地喵喵叫。
    “别在梨花面前吵架,看把孩子急的。”朱贺霖低声道。
    苏晏:“那你先放手。”
    朱贺霖:“我放手,你别刺溜一下跑出去!小爷不要面子的?”
    苏晏:“……都说了是兄弟,这都一年半没见了。”
    朱贺霖:“既然只是兄弟,十年没见也正常。你再这么护奸夫一样护着那个姓沈的,我就杀——”
    苏晏恶狠狠地瞪他。太子被迫改了口:“——我就天天给他小鞋穿!”
    来自未来老板的威胁,让苏晏泄了气,率先松手,叹道:“算了,不见就不见,我先去后面避一避。”说着掀开帷帘,径自去了旁边的侧间。
    朱贺霖不意他这么干脆就放弃了,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愣神。
    这时,梅长溪领着一名锦衣卫首领走进殿门,抱拳道:“小爷,人带到了。”
    朱贺霖转头一看,还真是沈柒。
    他有意要拿沈柒撒气,便朝梅长溪点点头,示意对方先在殿外等候。梅长溪退了出去。
    沈柒的靴子与衣摆沾满泥点,颈侧还溅上了些许血迹,像是刚经过一场恶斗。朱贺霖怎么瞧沈柒怎么不顺眼,巴不得他被孝陵卫狠狠收拾,便嘲道:“怎么,沈同知千里迢迢来南京,是来与孝陵守卫切磋武艺的?结果如何?”
    沈柒没有回答,只用一双战斗后犹然透着血气的眼睛望向太子,明明面无表情,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好整以暇的讥诮,似乎以对方接下来的反应为乐。
    他只说了四个字,果然使得太子面色大变——
    “皇爷病危。”
    “……你说什么?”太子震惊到失声,“这不可能!我父皇……我出京时他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危……沈柒!你敢诅咒天子,这是夷三族的死罪!”
    沈柒依然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皇爷病危,如今宫中消息不通、政令混乱。十五日前,皇爷密召臣,交代以口谕——‘去南京,把太子平安带回来’。”
    “口谕?怎么没有诏书?”太子反问。
    沈柒道:“诏书早就发出去了,比臣动身还早七八日。怎么,殿下没有收到?”
    太子听出了他话中轻微的嘲弄意味,咬牙发怒:“收个屁!收到个不知哪来的野鸡锦衣卫传的狗屎伪诏,要取小爷的命!”
    被影射成野鸡的锦衣卫首领冷声道:“那不是锦衣卫,是庆州军。”
    他把在陵庐搜查到的证据告诉太子,又接着说自己所率的锦衣卫队伍遇袭,与数百名疑是援兵的庆州军在陵庐附近干了一仗,最后将对方击溃了。
    天色大亮时,他看见钟山上空升起狼烟,怀疑是太子的示警信号,便率队赶来救驾。
    “救驾?”太子面色不善地看他,“你也看见了,外面黑压压的一大群,都是小爷的人马,不需要你救驾。再说了,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小爷一个字都不信——”
    “——我信!”苏晏甩帘而出。
    天知道他刚才听见“皇爷病危”,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迫使自己钉在原地继续听,没有立刻冲出来的。
    朱贺霖转头看苏晏:“你听他的鬼话?父皇正值壮年,身体强健,怎么可能突然病危?我早知父皇一直对这厮心存防备,觉得他——”
    “小爷!”苏晏打断了太子的话,“你到底是真的不信,还是不敢信、不愿意信?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能让皇爷失去对玉玺与诏书的掌控之力?”
    你呢?你信不信?朱贺霖想反问,但没能问出口。他不错眼地看着苏晏,脸色作变:“清河……清河你的手!”
    沈柒一个箭步冲上去,托起苏晏的手。
    手腕上被假锦衣卫捏出的青肿尚未消,指间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苏晏下意识地张开手指,掌中满是碎瓷片,薄而尖锐的瓷碴子扎进血肉中,竟是硬生生握碎了一只茶杯。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手掌,想起刚才在帘后听沈柒与太子说话时,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沈柒忙拉他坐在椅上,抽出一支匕首,将刀尖在烛火上烤过后,为他挑出嵌入肉中的碎瓷片。
    “疼不疼,疼不疼?”朱贺霖一边从随身包袱里翻出止血药粉,一边连声问。
    苏晏摇头:“不疼。”
    他是真没觉得手疼。因为沈柒口中吐出的那四个字,已经把他的心在石磨里来回碾压了两轮,什么疼都被它盖过去了,哪里还能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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