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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王隔着门赔笑:“清河,清河你莫要生气,这里面有误会。我真不知来的人是你……那个愣头青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了,回头再让他给你赔礼谢罪。”
    屋内男子道:“我若是没带阿追在身边,这会儿可能已经成了一坨狼粪。”
    严寒天气,豫王额上渗出冷汗:“是……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罪。”
    屋内男子语气中隐隐有怒意:“王爷是否真打算来一个监军就杀一个,一直杀到皇上不得不答应你的要求为止?”
    豫王道:“倒也不会如此极端,我会另想办法。”
    “还不够极端?你重掌兵权不到一个月,凶名便已传至京城,惹得朝堂物议纷纷,说你滥杀士官、峻整军法,是为了清洗军中异己,培植自身势力,此举不仅是对先帝心怀旧怨,更是对新君傲慢不臣。”
    听了朝臣们的严厉指斥之词,豫王不怒反笑:“清河呢,又是如何想的?”
    “我想你……”屋里安静了几秒,随即传出一声清喝,“想你他娘的赶紧去打一场胜仗,好叫那些叽叽歪歪的言官闭嘴!也不枉我和小朱斗智斗勇八百回合,好容易才出了京来给你当几个月监军!”
    这哪是监军督战,分明是来助他稳定局势、扫除非议的。
    豫王朗声大笑。
    他向前一步,倾身将前额抵在门板上,语声低沉:“既然苏御史这么说了,那我就只有提着阿勒坦的脑袋来见,方能对得起苏御史的一片苦心。”
    屋内,苏晏盘腿坐在炕上,正喝着阿追刚煮好的姜糖水,闻言忽然呛了一下,咳个半死。
    荆红追忙给他拍背顺气。苏晏一把握住荆红追的手腕,嘶声道:“他刚说什么?提着阿勒坦的脑袋……”
    “两国交战,斩首敌酋,大人觉得有何不妥?”荆红追反问。
    “……没什么不妥,”苏晏脑中有些混乱,喃喃道,“我就是觉得……两国之间除了战争以外,或许还有其他的路子可走……”
    “什么路子,和谈?”
    苏晏摇头:“我不是那种认为靠和谈或纳贡就能获得和平的天真派,该打的仗必须要打……这么说吧阿追,你和你的隔壁邻居因为利益之争,今天他砸你的墙,明天你拆他的屋顶,你俩每天饭也不煮了、活儿也不干了,尽捣腾着怎么让对方吃拳头。你猜最后得益的是谁?”
    荆红追想了想,说:“对门邻居?”
    “可不是么!”苏晏一拍大腿,“我们家阿追真是太聪明了,一点就透。无论鞑靼还是瓦剌,都成不了最后的胜利者,辽东那边还有个明面上归附大铭、实际上猫在窝里猥琐发育的女真呢!”
    荆红追:不是很明白……但大人说的一定没错。
    苏晏这下终于把自己从莫名的纠结中绕出来了:“北漠地广人稀、气候恶劣,我朝目前啃不下这块硬骨头,也没必要去啃,能做到相安无事就可以了。
    “而两国能和平共处靠的是什么?是强大国力的互相震慑,是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分吃利益蛋糕。彼此一边各取所长地合作,一边互相争夺资源。倘若有第三方也想来桌面分蛋糕——就联手把他们踹下去。”
    荆红追有些不解:“那么这样的两国,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
    苏晏笑道:“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是外交术。百姓们其实并不在乎朝廷与哪国结盟、与哪国交恶,他们只求过安稳的小日子,但一国之决策层必须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所以大人认为,依我朝与北漠目前的局势,这仗是打还是不打?”荆红追问。
    “当然要打!”苏晏道,“弱国无外交。就要打到他们不敢再越界挑衅,打到他们不得不在桌旁坐下来,把切蛋糕的刀子递给我们为止。”
    “可我方才看大人的神情,似乎并不希望北漠汗王阿勒坦死在与大铭的征战中?”
    “那是因为我觉得将来若是能一桌而坐,阿勒坦相对其他北漠首领而言会更好沟通,此人性情爽烈却不乏智慧……”苏晏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瞪向荆红追,“你问这话什么意思?还担心我惦记着与他那点萍水相逢的交情呢?”
    荆红追一脸正直地答:“惦记不惦记都在自心,旁人问不着。属下只是想提醒大人一句——门外的豫王走了。”
    苏晏怔住,跳下炕去趿鞋子:“刚还在说话的,怎么忽然就走了?就算不想进来解释清楚,也不打算与我见面打声招呼?妈的,一个个都是顾头不顾腚的混账王八蛋。”
    “——我不是。”荆红追拿起披风跟在苏晏身后,冷声说。
    苏晏一边开门觅知音,一边安抚闹情绪的小妾:“对对,不是,我们阿追最靠谱了。”
    门外果然没了豫王的身影,栓在树干的两头狼也不知被谁带走了。苏晏站在深浓的夜色中左右观望,听见整个边堡都喧闹起来,风中传来人的呼喝声、马的嘶鸣声,还有哐啷哐啷的器物撞击声。
    一名亲兵匆匆跑来,对苏晏抱拳道:“监军大人,将军接到最新军报,正调兵率队出城,特命卑职来禀报一声,请监军大人就在这边堡中暂歇几日。”
    “要出兵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苏晏问。
    亲兵以为他害怕,又道:“将军已命亲兵营留下护卫大人。此地安全,大人尽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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