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将来,由你自己去创造,但我或许可以稍微地……稍微地再推你一把。
“所以我决定以不存在的血毒为借口,让你寻找一个命定的伴侣,去与他身心结合——其中的关键不是身,而是心。
“当你真正感受与一个人灵肉交融的美妙,感受到真心相爱的轻盈与沉重、疼痛与幸福,并为此不断寻找、尽力付出,珍惜对方给予的每一点回报——或许只有这样,你才能保留住我们身而为人最重要的一份真挚情感,才不会迷失在权势、霸业、征服、屠戮所带来的无限膨胀中。
“阿勒坦!永远不要沉醉于生杀予夺的权力,因为浮沙之塔,总有一日会崩塌!
“此时此刻,也许你已找到了能让你从狂热中变冷静、从暴虐中得清醒、从冷酷中生温情的那个人,那么我将以最后一位神树守护者的身份,祝福你们的姻缘存续终生。
“也许你仍在寻找的途中,不过没关系,人的一生本来就是个不断寻找的旅程。
“阿勒坦,这将是我的最后一次来信。昨夜,我听见了长生天的召唤,听见了生命正脱去衰老皮囊的剥裂声。
“我即将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这片北漠大地。但我相信,每一个离开的魂灵,都会在长夜星河里获得新生,再度归来。”
阿勒坦长久地沉默着,仿佛站成了一尊雕像。他眼里有湿润的雾气,也有柔和而明亮的光。
斡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心里有点忐忑,小声问:“阿勒坦,怎么了?老巫对你说了什么?”
“……老巫向我告别。”阿勒坦抬头望向晨光熹微的天际,远山的雪顶被染成金色,草原白霜覆盖的土壤中正孕育着初春新芽。又是新的一天。
“没有纸的经,是我的师傅传授……没有字的经,是我的师傅传授。”他低声吟唱着,把羊皮卷郑重地放进了燃烧的火盆——
第404章 还不如都踩了
在旗乐和林的王宫大殿里,圣汗阿勒坦再次接见了鹤先生一行人。
比起堪称剑拔弩张的第一次会面,这次双方会谈的氛围显得和谐许多,阿勒坦在感谢过弈者赠送过冬物资的慷慨之举后,对鹤先生再次提及的结盟一事做出了比较明确的表态。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阿勒坦说着,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尚未痊愈的臂伤。鹤先生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垂目微微一笑,听对方继续恨声说道,“北漠与铭国之间旧债未结,又添新仇。弈者若是真心与我结盟,那我便也诚意与他共图大事,但有三个要求要你转达。”
鹤先生欠身:“请天圣汗示下。”
“第一,北漠大军弓马强悍,天下皆知。与我结盟之人,当有足够的实力,强强联手方能成事。所以请弈者让我看到他的实力。”
“弈者大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只是不知要展现到什么程度,圣汗才会认可?”
阿勒坦给了他一个很北漠风格的回答:“最猛烈的暴风雪来临之前,必有摄人耳目的征兆,要么漫天彤云,要么鸟兽齐喑。”
鹤先生若有所思地点头:“圣汗放心,这个变天的征兆定会让天下人看到。”
“第二,弈者允诺给我的条件,必须写入盟约,白纸黑字双方签印,日后不得抵赖。”
鹤先生笑道:“这个是自然。不但如此,余还要代弈者大人与圣汗歃血为盟,请皇天后土为见证,以示双方的诚心。”
“我们北漠人无论雇佣还是买卖,极少签契约,讲的就是诚信二字。但与弈者的这份盟约,并非出于不信任,而是出于重视,你们要明白。”
“越是慎重,越能体现圣汗诚意结盟的决心。那么第三个条件呢?”
阿勒坦略一踌躇,语声低沉地开了口:“第三个与国无关,只与我有关……铭国内阁辅臣苏晏,苏清河,我要这个人。我不管中原狂风怎么刮,暴雪怎么下,这个人得好好地留在那里,等我去摘取。”
话音未落,站在殿角的红袍人忽然抬起脸,面具后的视线如一支锋矢直接射向阿勒坦,裹在黑色革套里的手指抽搐似的用力攥紧,又在骨节的咯咯微响中缓慢松开。
怎么牵扯到了苏晏?他与阿勒坦不是只在三年前的清水营有过一点萍水相逢的交情,何以阿勒坦会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突然提到他,还把他单独列为结盟的条件之一?莫非这两人暗中另有勾牵?鹤先生心生狐疑,斟酌着问道:“这个条件并不难办到,若有必要,我们至少能答应一点——苏晏在这场暴风雪中若有任何不测,非是出自我方之手。但余出于个人好奇,也想问一问,此人何以能入圣汗的法眼?”
阿勒坦沉吟着,似乎把不准要不要吐露实情。
鹤先生火上浇油道:“苏晏不仅是铭国重臣,更是皇帝朱贺霖的心腹,深得圣眷,他也死心塌地为朱槿隚、朱贺霖父子筹谋江山。无论圣汗是想策反他,还是……别有想法,恐怕都打动不了他。并且此人擅算人心,很会利用别人对他的善意反扑,圣汗若与他往来,可要小心一些。”
阿勒坦一挑弓眉,嗤道:“鹤先生一身道骨仙风,没想嘴还挺碎。你想知道原因?告诉你也无妨。早在三年前清水营相遇,我便发现他异于常人之处,严城雪的剧毒没能当场毒杀我,便是他的血在我身上起了妙用。如今我身怀神树所赐之伟力,是整个北漠最强的萨满大巫,我要取此人的心头血炼制法器——须得是活生生的,身强体健、气血充盈的状态,由我亲手来采,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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