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元景数年未见,然而少年时的情谊却不曾消减半分,今年得知自己能去大燕朝拜,乐得几个晚上都没睡好,梦里都是当年跟元景满皇宫乱跑的场面。如今见到元景,只觉比梦中的人还要好上千百倍,见他落魄至此,更是差点被楚驭所伤,气的脑袋都快冒烟了。心想当年回来之后,他怕楚驭对元景不好,他哥还说,姓楚的已经被太子吃的死死的了,叫他不必担心。现在看来,都是鬼扯!他哥除了锤人,只会鬼扯!
方青也不知该如何辩解,迟疑道:“公子箭法高超,定然不会伤到太子……”想起刚才的场景,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只好道:“殿下,请让我看看您的伤。”
远处杀声渐止,西魏士兵大半都已被歼杀,被缚者数十人,乌善的亲卫巴尔古纳跑步过来,跟他汇报战况。乌善显然没心情听这些,摆手道:“行了行了,回去再说,这里天寒地冻的,再把太子冻坏了,去把我准备好的马车拉过来!”
乌善如今贵为一方亲王,行事细心远胜少年之时。马车中床铺齐整,衣衫完备,暖炉上还煨着羊肉汤羹,银炭一直未熄,掀开厚厚的车帘,便觉暖意扑面而来。乌善小心将他送上马车,自己也跟了上去,见他浑浑噩噩坐在最里头,似乎吓得话都不会说了,气道:“小九你别生气了,抓到的人怎么处置全听你的!冉家那群没种畜生要敢再来,我肯定打的他们满地找牙,给你出气!”豪气之余忘了准头,一拳砸翻了盛出来的汤羹。狐裘被褥湿了一片,他也窘的满脸通红,幸而车上还备有替换的,一番折腾后,总算让元景坐在干净的被子里。
乌善见元景总是不吭声,以为他是累了,看他蜷着腿,担心他碰到伤处,替他将受伤的腿拉直,小声说:“那你休息一下,我先带你回去。”帘门放下,还有些不安心,掀起一个小角角,探头道:“哎,你放心睡,我亲自驾车送你。”
楚驭追了数十里,不想他们竟凭空消失。唯见结了薄冰的水面上涟漪未定,不知是事先准备了船,还是游水遁逃。一番寻觅无果,只得先行离开了。快马追上赫齐大军时,却见方青跟在末尾,他不悦道:“不是叫你照顾太子么,你窝在这做什么?”
方青垂头丧气道:“公子,你回来了。”
楚驭“嗯”了一声,有些扫兴道:“嗯,叫他们跑了。”眼睛望着前方,皱眉道:“问你话呢,太子现在如何了?”
方青道:“太子没什么大事,现在车中睡着,乌善王子自己驾车相送,除了他的亲卫,他不许旁人靠近。”楚驭应了一句“知道了”,一挥马鞭便要追过去看看,却听方青在后头急急问了一句:“公子,你刚才为何要放箭?若是伤了太子……”
不想楚驭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头也不回道:“我下手有分寸,况且西魏狗贼无信无义,我岂能受他们胁迫?”话音未落,人已行远。
方青忆起元景适才的神情,叹了口气,也追着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林水的营养液~
第73章 拨云(二)
到了马车前, 果然又起了一场纷争,乌善双手大张, 挡在车前,死活不许他靠近元景。楚驭脸色阴沉, 手中长刀紧握, 对上乌善一步不让的态度, 眼看就要打起来。幸亏方青及时赶到, 劝说他:太子现在累得厉害,还是让他好好休息,要看也不急于一时。这才令两方暂且偃旗息鼓。
适才声音并不算小,车中却迟迟没有动静, 楚驭思忖了一番,估计他是真的睡了。虽不能亲自进去看他, 但随军护驾,却是谁也拦不住。行至赫齐驻军之地,乌善敲了敲车门, 声音很轻地唤道:“小九,你醒了么?咱们到地方了, 进去再睡?”
楚驭忍了一路,此时心中不耐已至顶峰,听见里面些微的声响, 便推开乌善,掀帘望去。却见元景曲着一条腿,仍靠坐在最里头, 乌善在旁边看了,“啊”了一声,自己放下帘门这么久,他居然还是先前的姿势,不禁有些担心,怕他摔傻了。
元景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动,显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楚驭与他相别半月,此时一见,发觉他整个人足瘦了一圈,当下心疼不已,探身进去,将人抱了出来。元景坐在他强壮的臂弯中,垂着脸,谁也不看。楚驭低头望去,只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进帐之时楚驭反脚将门踹上,乌善跟的近,门板差点拍到他鼻子上,当下就怒了,抬脚比划了两下,又怕这么冲进去会吓到元景,只得转头对方青吼:“他搞没搞清楚,这是我的地盘!”
方青左支右绌,简直心力交瘁,安抚道:“我们公子是私自出京,待不了多久的,还请乌善王子见谅,现在别去打扰他们了吧。”
乌善气哼哼道:“他总爱欺负小九,就这一会儿都不该让他看。”命人搬来马扎,持刀坐在门前,一双眼睛眨也不眨,誓要把他瞪出来。
赫齐冬日寒冷,寝帐内烧了一条火热的地龙,元景被热气一扑,轻轻攥了攥拳头。楚驭小心将他放在床上,此处原是乌善的行帐,他走的急,被子胡乱叠作一团,楚驭整理之时,还从里面翻出一件中衣,不禁有些嫌恶,皱着眉把元景放到床上。
元景身体虚弱,躺下时便紧闭双眼,楚驭抚摸着他的头发,目光满是柔情:“这几天吓坏了吧?是大哥不好,没叫人保护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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