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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景心中一喜,待他离开之后,便扯过披风下了床。结果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侍卫交接时的声音,细听之下,人数像是还不少。饶是猜到会如此,他还是有些失望,回去后也提不起精神,索性躺了一上午。他如今心思极重,翻来覆去都在琢磨,怎么能趁着楚驭不备,逃到长宁殿去,临走前还要想法子问出小柳的下落,这样便能把他一起带上。不觉已到午时,只听门开之声忽响,继而有人悄悄走了进来。元景听了一会儿,估摸着是来送饭的宫女,也没太在意。
    其中一人乃是入宫不久的新人,摆盘时手腕一滑,跌落了一支筷子。另一人忙呵道:“你小心些!”见床帐内没什么动静,想来还在睡着,这才松了口气:“这是王爷亲自交代下来的差事,万一惹恼了里头的贵人,咱们都得跟着倒霉。”
    那小宫女迷迷糊糊道:“不是说王爷已在布置王府,预备娶亲了么?那这位又是……”
    另一人生怕这话给帐中之人听见,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干好自己的差事便是了,王爷的事,岂是我们能说嘴的。”小心翼翼地又看了一眼,这才悄然退下。
    元景双手枕在脑后,看了帐顶良久,冷笑一声,将楚驭昨夜抱过的枕头踹了下去。
    快到傍晚时,方青来了一趟,将他引至大殿旁的垂帘后头,称待会儿那名故人便会被送上来。元景不知他们又在玩什么花样,探身查看之时,见楚驭对自己安抚般一笑,只觉一股怒意直冲上头顶,索性搁下帘子,就在这后头等着。
    少顷,便听一黄门高声道:“王爷,属下已将元惜带来了。”
    元景耳中轰了一声,连心都跟着剧烈一跳,若不是方青还在后面,简直控制不住想要冲出去的欲望。只听一阵铁链拖地带来的响声,元惜缓缓走了进来。他是在夜里被人塞上囚车的,一路历经风霜,以至那条伤腿如今瘸的更厉害。他在阶下站定,不跪不拜,单是对着楚驭笑了笑。旁边的侍卫呵斥道:“见了王爷还不跪下!”
    楚驭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都退下。元惜力气难支,当着众人的面,还强撑着气势,如今人一走,他便跌坐在地上,暗自喘气。
    楚驭看着他,也是一笑:“想不到你命这么硬。”
    元惜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几无旧时风采,他坐直了些:“我也没想到,是在这种场面下同你见面。”他环顾四周:“我那个蠢弟弟在哪?是被你杀了,还是被你囚禁起来了?”不等回答,他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听说他病得快要死了,现在应该在躺着吧。如今也不是他发病的时候,你把他弄伤了?你既夺了他的皇位,总该对他好点,可怜我弟弟从前还对你情深一片,想想真是愚蠢至极,父皇把天下交给他,真是瞎了眼。”
    楚驭冷冷道:“你为与他争位,不惜私通敌国,下毒害他,如今出了事,人家头一个将你送过来谢罪,你又是什么聪明人了?”
    元惜凄声笑道:“若不是冉驰这个废物不听我言,为出风头,盯着那点蝇头小利不放,才致兵败被擒,害我也落到大王子手中。今时今日,你我二人易地而处,也未可知!”
    楚驭饶有兴味道:“我料榆林关失守,多半也是因着有内应的缘故。不过冉驰自己争嫡都落了下风,你却将夺位的希望寄托到他身上,为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元惜冷哼道:“今日若是我弟弟身死宫中,我身为皇嗣,站出来振臂一呼,携各地忠心为国的守将入京,诛杀你这个叛国之臣,你猜猜你这个位置还坐不坐的稳?”
    帷帘之后,元景心念一动,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不及多想,只听楚驭又问道:“你和他一早就认识了?”
    元惜揉着自己的断腿之处,懒懒道:“不错,我们很多年前就相熟了。”
    楚驭道:“你先前从未出过宫,又怎么有机会跟他勾搭成奸?”
    元惜似笑非笑道:“那就要多亏我那个溺爱幼子的父皇了。八年前的万国宴你听过吗?那是我父皇为给他过生辰预备的,区区一个稚子,居然搞出这么大阵势,把什么大国小邦的使臣都给请来了。西魏当年也派了使臣,冉驰自告奋勇入了京。国宴上,景弟似模似样地坐在高处,人人都赞他日表英奇,聪颖不凡,父皇居然也当真听了,当夜金银如雨地往下派,每个人得了赏赐。呸,只有我知道,为了哄他穿上这身皇太子的冠服,延福殿上下费了多大的劲,他一个小孩,哪里懂得什么治国理民了,只有我才能替父皇分忧。可父皇一眼都不看我,成天只知道围着他,哄他高兴!我气不过,当晚偷偷把他金冠上最大的那颗珍珠拆了下来,丢到水里。”
    楚驭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元惜察觉到了,笑道:“怎么,你觉得我很无聊?不错,景弟是从不在乎这些东西。可为着这颗珍珠,父皇罚了几十个人,你知道他当时看着人挨打的表情么?我一边哄他,一边在心里偷笑。我就是喜欢看他难过,他越难过我就越高兴!早知今日,那时我就该欺负他欺负的更狠一些,对!最好像你这样,早早把他骗到手。他信了谁,就不会防备谁,到时我再学你,从背后对他捅刀子,那这皇位、这天下,就都是我的了!”
    楚驭打断道:“冉驰就是那时候认识你的?”
    元惜一颔首:“不错,我扔珍珠那晚,他看到了。我有个争宠的弟弟,他有个争宠的哥哥,我不得志,他也不得志。他说他见我第一眼,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他帮我,也是为了帮他自己。谁让父皇当时把我架空了,我无权无势,有人帮忙,当然求之不得。后来冉驰就派人给我送来那味蛊毒,为了炼出这味蛊毒,他用了一千一百六十三个女人,这么多人,咒也能把人咒死了。我那个蠢弟弟最经不起人逗,一听有新奇玩意儿,自己就跑了过去。侍卫把他抬回来的时候,他一点活气都没有了,我看了一眼,心里都要高兴死了。在父皇面前哭他都不敢抬头,就怕藏不住笑。我哭得那么伤心,父皇一点都不信,他说要是景弟死了,他就要我殉葬。逼得我不得不施苦肉计,也跟着受了场罪。好容易景弟活了下来,结果他还是要贬我出京。我在外头熬了这么多年,每次快要熬不住,我就想想景弟快死的样子,哈哈哈,就差一点,就差这么一点点,父皇就会重新立我为太子了,我要好好活着,他没有解药,我能把他熬死在我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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