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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征随手捞起一坛子酒,拍开泥封,仰头灌下,酒液一股涌出,流入喉头,尝着却比他心中苦闷还涩。他喝尽了一坛又一坛,涌流的酒液漫过下颌胸膛,湿透了衣衫,他脚下一滑,靠住墙跌坐在了地上。
    视野里的昏暗越来越浓重,秦征闭上了眼,却看到了一树灼灼绽放的桃花。
    他走上前去,才发现陈长风半蹲在桃花树下,将埋在树根旁的酒坛压实了,然后拍了拍手上沙土,仰起脸朝他笑了笑:“成了。我特意挑了一坛最烈的酒,等十年后挖出来了,咱们三个肯定都要醉倒!”
    秦征禁不住也笑,附和道:“那是当然。”
    这时听身后有人叫他,他转过身去,阮潇就提了佩剑站在不远处,冲他道:“大哥,既然分别在即,可得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游龙十二式。”
    秦征爽快答应,一手抓过插在身旁土堆上的游龙枪,身形倏忽而动,枪招递了出去,灵动迅敏,真如一条墨色长龙游走,与长剑缠斗。激荡起的风抖落了枝上桃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幕红雨。
    阮潇的视线一瞬被花瓣遮挡,行动稍有滞缓,紧接着墨龙破开花瓣直击面前,他扭身便躲,却仍慢了一步,被枪尖划破了臂膀,溅出了一点血光。
    秦征心头一惊,忙撤了枪,上来察看他的伤势,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怪我没收住招。”
    阮潇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小伤,顶多落道疤痕。是我技不如人,怎么怪得了大哥呢?”说着揽住了秦征肩头,“游龙十二式果真名不虚传,过瘾了。走,咱们接着喝酒去。”
    他被阮潇带着往前走,却拐过一条窄路,眼前出现了一家院舍。院落中的少女甚是眼熟,秦征努力回想,怎么也记不起是谁。
    那少女正全神贯注地踢着一枚颜色鲜亮的毽子,一下接着一下,浑然不觉他们走近。她动作轻盈灵动,花样也多,足尖一使巧劲儿,毽子高高地翻过了肩头坠下,又被她用足跟稳稳接住。
    “漂亮!”秦征心情随之松快,禁不住脱口称赞。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少女一跳,毽子歪了个方向,直朝他飞了过来。秦征抬手轻松接下,对上了少女惊疑不定的目光。
    “阿凝,这两位是我的结义兄弟。”阮潇笑吟吟地出声。
    少女转头瞧见了阮潇,顿时笑开,张开手臂就迎了上去:“哥哥,你终于下山看我们了。”
    阮潇熟练地抱着少女的腰转了一圈,将她放下:“长高了,也重了不少嘛。”他转过少女的肩膀,让她面对着秦征:“这位是我结义大哥秦征,你也要叫一声大哥的。”
    少女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垂下头,不自在极了,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大哥”。秦征将毽子递还给她,她接过后就跑回了闺房里,将门也给关上了。
    阮潇进屋拿了酒出来,招呼秦征和陈长风在院里石桌旁坐下。秦征接过酒杯,鬼使神差地往那房间的方向望去,恰巧撞见少女倚在窗口往这边看,他下意识笑了一下,少女神情一动,啪地一下关合了窗。
    秦征一头雾水,只好去问阮潇:“我哪里招惹到了你妹妹吗?”
    “那谁知道呢。”阮潇摇头笑道,“女儿家的心思,难猜。”
    秦征往那窗户又投去一眼,薄薄的窗纸后,似乎依然有一个淡淡的影子。
    般若教。
    ‘嗒’的一声轻响,尹怀殊转身瞧去,黑鹰静静立在窗台上。他走近解下了鹰足上的竹筒,抽出字条展开,依然是萧灵玉的字迹:
    “诸事俱备,只欠东风。”
    尹怀殊盯着短短的一句话读了又读,然后点起蜡烛,将纸条烧成了一把焦灰。
    他快步出了门,到了后山,停在了蛊室前,定下心神,才叩门道:“右护法,尹怀殊有要事禀报。”
    “进来。”
    尹怀殊推门而入,在易卜之近前跪下,张口便道:“恭喜右护法人蛊炼成!”
    易卜之正盯着瓷盅内两只撕咬着的蛊虫,闻言疑惑地睨了他一眼:“人蛊炼成?我怎么不知道。”
    “是先前被劫走的人蛊,名叫陈长风,他如今正在虔城,尸身不腐,蛊虫未死,算来七七四十九天时限将至,正是右护法人蛊炼成之时!”
    易卜之挑眉道:“消息可靠?”
    “千真万确。”尹怀殊道,“我已派人探明,人蛊的异状已引得全城恐慌,甚至在劫走人蛊的秦征府外闹出了动乱。”
    “这倒有趣。”易卜之思索道,“你去通知贺兰,带人随我往虔城走一遭。”
    尹怀殊仍跪在原地,既不出声,也不动作。
    “你还有事?”
    “虔城的状况,贺兰他们皆不如我清楚。”
    听到这话,易卜之终于转过了身正对着他,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尹怀殊无能,无法为右护法分忧解难,唯有这等小事,还派得上些用处,愿为右护法随心驱使。”他一边说,一边慢慢俯下身,终至额头触及冰冷的石板地,贴在了易卜之的鞋边,在浑然臣服的姿态下,低声道,“贺兰所能做的,尹怀殊未必不能。”
    “……”易卜之以鞋尖抬起了他的下巴,“你在打什么主意?”
    那鞋尖只需往下稍一用力,便能碾断他的咽喉。尹怀殊身形在微微颤抖,他闭上了眼,才能艰难吐字:“我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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