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到李临淮的目光,她歪着小脑袋笑:“大人怎么总盯着丝丝看?”
“丝丝今儿出门穿的那套衣裳,在南薰殿染了墨汁。”
李丝絮解释:“身上穿的这件,是皇后娘娘让尚衣局替丝丝新做的。”
李临淮的重点不在衣裳上,因为他早已透过小公主的容貌,看到了她那颗被浆洗的灵魂,因此觉得小公主不管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李丝絮歪着小脑袋冲他笑,他于是正色道:“小公主为皇后娘娘做的,臣看在了眼里,臣就是觉得,小公主像话本子里边的仙子。”
“小公主就像一道光,能够治愈这大明宫的每一个人!”
李丝絮愣了愣!
全然没有想到,原来她在左卫侍郎大人眼里是这样的。
“其实丝丝没有大人说得那么好!”
在李临淮面前,不必掩饰什么。
李丝絮在他面前很放松!
她提气一跃坐上了湖边的木栏杆,小小的人儿仰头看着星空叹气:“丝丝就算这次帮了皇后娘娘,但娘娘和父皇之间的问题还在,只能尽力而为吧!”
李临淮有些不明白:“皇上和娘娘之间有何问题?”
“问题大了!”
李丝絮分析道:“娘娘心里装的是她满眼眷恋的父皇,而父皇心里除了他的后宫妃嫔,还有天下江山社稷,更何况父皇是当今天子,是天下帝王,注定了他身边有很多女人,而母后只是其中一个。”
“中秋宴父皇丢下母后送武婕妤回含冰殿,这件事情分明做得不对,可父皇来了南薰殿后,母后竟全然不在意了,还是跟从前一样满心眼里是父皇,有什么委屈自己独自咽下。”
李丝絮感叹:“父皇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对母后一心一意,而母后最大的问题就是,她太顺着父皇了,如此他们之间没有波澜起伏,早由当初的情爱变成了平淡如水的亲情。”
“而生在帝王家,有太多的利益纠葛,亲情淡薄如纸,最不能期盼和维持的便是亲情。”
李丝絮一针见血道:“与心爱的男子相处时,不会适当表达自己的情绪起伏,便容易被忽略,不被珍视,男人是最不能惯着顺着的……”
李临淮:“……”
小公主分明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却说着老气横秋,历尽千帆的话。
偏她说的话很是有些道理。
似乎他母亲对父亲,就不会如此顺着惯着,做了什么事情都会拿到父亲跟前说,让父亲知道她主持中馈的辛劳。
如此就算将军府有几房妾室,没有哪个的地位敢逾越过他母亲。
年岁尚小的公主,竟将家事分析得如此透彻?
还说什么没有波澜起伏,情爱会变成平淡如水的亲情。
甚至张口闭口说男人不能惯着顺着之类的话。
这是小公主能说的吗?
这些话,莫非也是小公主做梦梦到的?
李临淮一阵汗颜,觉得若是顺着公主的话聊下去,气氛会一时陷入尴尬的境地。
他忙岔开话题:“今日陛下召姚大人入御书房议事,是过问姚大人调张说回京任职一事。”
“上回张大人在御书房晕厥,陛下放言他体力不支,让他好生歇着,实则已经对张大人不满,让张说回京,就是分庭抗礼的意思。”
李临淮为人谨慎,很少在她面前议论政事,李丝絮于是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张说代表的是京城士族旧部的势力,而贵嫔娘娘便是出自身份显赫的杨家,张说回京对三皇子有利。”
似乎要解答她的疑惑,李临淮道:“但张说与姚大人有旧怨。”
李临淮将张说与杨贵嫔的渊源,还有与姚崇有旧怨,但赞成调张说入京任职一事说了。
这让李丝絮一时陷入了沉默中!
过了好一会儿,等不到她的回应,李临淮借着星光看过去,看到了她已是泪痕满面。
认识小公主这么久,从来没怎么见她哭过。
李临淮一下慌了!
“公主,是臣说错话了吗?”
“不是!”
李丝絮摇头,哽咽难过道:“姚大人时日不多了!”
李临淮正是隐约觉得姚崇赞同张说回京任职一事透着不对劲,从来不乱议政事的他,才会跟李丝絮提起的。
李临淮急得拿衣袖替她拭泪。
她抽搐着抖动一下小肩膀,红着眼眶道:“大人可知道姚家长子打着姚大人的名义,收受贿赂一事?”
“姚大人是朝中重臣,姚家的风吹草动,自然惊得满朝知道。”
对上李丝絮的目光,他点头道:“姚大人正是受此事连累,才自请辞去相位,改任开府仪同三司。”
“姚大人劳苦功高,为人清廉,丝丝听说父皇当初本想宽恕此事,但姚大人以为其长子若是犯下过错不受罚,会在朝中起到一个很不好的示范,有损朝堂利益。”
李丝絮分析:“姚大人自请辞去相位也要保全长子,是有对其子忽于教养的愧意,也能看出他十分爱惜家人。”
“而这样一个爱惜家人的人,会赞同将自己曾经的政敌调任回京入职,固然是因为张说回京对朝堂政事有利,何尝不是他在父皇面前为姚家铺路?”
第210章 甩也甩不掉的蝇虫
李丝絮哽咽难过道:“杜太医早告诉丝丝,姚大人的身体其实已经油灯枯尽,在苦苦支撑,他在父皇面前赞同调张说回京,便是让父皇念着他为朝堂社稷,在他走后多少顾惜保全姚家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