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下的石桌上,早摆下一盘棋,黑白相间的棋子都是用玉石雕琢而成,被透过树隙的阳光一照,折射出淡淡光华。
李丝絮在石凳上坐下,仔细揣摩摆好的棋局,执起白子走了一步棋。
“小施主这一步棋走得甚妙!”
大慧禅师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她落下的那枚棋子,然后执起一枚黑子,手停留在棋盘上方。
“依小施主看,老衲这枚棋子该怎么走?”
哪有下棋,还要问对方怎么走棋的?
李丝絮看着他,意思是叫他别卖关子了!
大禅慧师执着棋子的手,在棋盘上方晃了晃:“老衲手中的棋子若落在此处,只能一枚棋子吃掉对方另一枚棋子,但若是不在此处落子……”
他顿了顿,然后将棋子落在另一处意想不到的位置。
“如此落子,就能横扫一大片了!”
“因此,老衲才问小施主操纵的这盘棋,打算如何落子?是想用一枚棋子吃掉另一枚棋子,还是要用明司这枚棋子横扫一大片?”
大慧禅师慈悲的笑了笑:“棋子落下的位置不同,公主得到的结果也将不同,公主若想用明司这枚棋子吃掉另一枚,老衲占卜替公主找到明司的下落,但公主如果打算用一枚棋子横扫一大片,老衲会给公主一样信物,能够证明祭南北斗施术的人是明司。”
李丝絮陷入了沉思中!
仔细斟酌着他这番意味深长的话。
趁着她思考的功夫,大慧禅师沾了茶水的手指,虚空中扬了扬,他的手指并没有落在石桌上,但是随着他手指凌空那么一划,石桌上清晰可见一条水痕。
他一语堪破:“在天地奥秘的长河中,大唐就是神佛虚空划下的轨迹,原本大唐的人和事都将沿着固定的轨迹走下去,但因为公主的出现,让这条线有了变化。”
大慧禅师的手指凌空点了几下,石桌上的那条水痕又有了些许变化,水痕有些地方出现了蜿蜒之势,但不管代表轨迹的水痕如何蜿蜒曲折,那条线最后还是按着原来的轨迹走了下去。
像是主线延伸出了支线,但最终,所有的支线还是被主线支配着,按原有的轨迹在运行。
看着大慧禅师在石桌上凌空勾勒出的水线,李临淮将目光移到李丝絮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守在石桌旁的小沙弥,更是一头雾水,只感觉住持方丈像是在说天书,又在讲禅了,只是这其中的奥妙和禅意,他一丝儿也悟不透。
别人不懂,李丝絮却看懂了大慧禅师凌空划拉出的轨迹,并深深的震撼到了。
她将手伸进茶碗中,沾了些茶水,顺着大慧禅师勾勒的水线,将水线给加粗了。
然后,她目光澄澈对上大禅慧师惊讶的眼神:“人定胜天!就算丝丝的努力,不能改变这条轨迹原来的运行路线,以及它的长度,但可以让这条轨迹运行时变得更好。”
“原本该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姜皎,并没有病死在流放的路上,还有祈国公……”
隔墙有耳!
李丝絮顿了顿,将中间的话省略掉:“总之,母后没有病死在冷宫,父皇也对厌胜术一事存疑,高公公追查此事一直没有进展,如今出征黔中的杨公公已经回宫接手此案,事情有了转机!”
大禅慧师看着石桌上被她加粗的水痕,她说纵然不能改变轨迹原来的运行路线和长度,但可以让这条轨迹运行时变得更好。
大慧禅师似有所悟!
“公主果然是天选之人,老衲道行尚浅,以老衲的功力,现在只能看到轨迹会按着原本的道路运行,或许在公主的努力之下,后来会有变化也说不定。”
大慧禅师沉吟片刻:“干预影响公主的抉择,终是老衲着相了,老衲这就替公主占卜明司的下落。”
李丝絮来的时候,的确想用一枚棋子吃掉另一枚。
但看完眼前老和尚演示的一局棋,她改变主意了!
明司受祈国公王守一所托,替皇后求刻有她父皇名讳的霹雳木是事实,就算明司落网,弄清楚他有引诱误导之嫌,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明司这枚棋子,还不一定能吃掉另一枚,盘活整局棋。
而极有可能,以幕后之人的奸猾,明司会变成一枚死棋。
与其这样,何不试试大慧禅师,用一枚棋子横扫一大片的建议?
“不用占卜明司的下落了!”
李丝絮朝大慧禅师伸出手:“丝丝选择要那样信物,能够证明祭南北斗施术之人是明司的信物。”
大慧禅师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李丝絮指了指石桌上那条水痕:“丝丝以为用一枚棋子横扫一大片,更能让大唐沿着这条轨迹运行时变得更好。”
“禅师不愧为父皇心中的国师,所谋所思是为了整个大唐格局。”
李丝絮冲他笑了笑:“所以丝丝也以为,在大唐这条轨迹面前,个人快意恩仇事小。”
大慧禅师沉默数息,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公主是大唐之福……”
阳光透过树隙照在石桌旁下棋的大慧禅师和李丝絮身上,似乎他们的周身都沐浴了一层佛光。
小沙弥还沉浸在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中,李临淮却突然伸手抓了棋盘上两枚棋子,朝佛寺屋檐角落掷去。
随着两枚一黑一白的棋子在阳光下划出去,屋檐下两道影子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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