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药吞服以后, 很快就感受到了作用。身上的痛意被镇压住,他尚且能站起来走路。但是腿脚有伤,走起来一瘸一拐,速度极慢。因为经脉阻滞,也无法使用轻功。
但他意志力惊人,凭借着短暂的药物作用,跨走过一整片荒野,最后终于——来到一处驿站前。只是前脚刚刚踏进驿站,后脚整个人便失去知觉,昏睡过去。
待他再次睁眼,是在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上。
入目的人是一位老者,两鬓斑白,脸上挂满布满岁月的痕迹,年纪大约与他爹相仿,一身锦绣千鸟纹的奢丽黄袍。以及他身后装潢精美、挂满摆件的车壁,彰显着他的身份不菲。
他见贺北醒了,抬了抬眼帘,神情慵懒,声音尖细:“小郎君醒了?”
贺北抬眉一问:“恩......你是?”
老者并未直接回答贺北,而是道: “老夫在析林镇的驿站捡到的你,当时,你身受重伤昏厥而去。驿站的人以为你死了,要把你抬到山岗去埋掉。老夫察觉到你尚能有救,便将你带上马车,喂了你几颗丹药......还真活过来了。算你命大。”
贺北挪动一下身躯,衣料牵扯着伤口,很疼。他皱皱眉头:“多谢老伯。”
老者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怎会受这般重的伤......你的伤口老夫查看过,可不像是普通的伤口。你年纪轻轻就惹了这么厉害的仇家?”
贺北眼眸一暗,重重地叹了口气:“恩......我父亲之前闯荡江湖,结了些恩怨。他死后,就由我来承担了。”
老者拂拂花白细长的眉:“原是负债子偿,老夫见多了。看你的眼睛......有一半的芜疆血统?”
贺北点头:“恩......”
老者神色未变,只是问道:“接下来,有何打算。”
贺北捂住正在绞痛的心口,道:“没什么打算。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老者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被伤痛折磨着的贺北眼眶猩红,眼白上布满血丝,瞳仁覆盖着一层盈润水光。
他可以佯装羸弱的模样此时看上去可怜极了,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贺北张张干涸的唇,道:“我姓谢......叫谢寒衣。”
“谢寒衣......”他喃喃道。“看你的样子,若老夫不管你,你大概也活不成。老夫正去往北府,不如你随老夫走一程?”
贺北想,这不是因祸得福,还顺道蹭个顺风车么?去北府刚好是他计划的第一步,坐着马车去,是最舒服的结果吧。
老者又抬高几分气势,道:“也是老夫身边正好缺个伺候的。”说罢,他抬手,拿起羊脂般细润的白玉盏细细抿了一口热茶。
贺北撑起一副和善面孔:“该怎么称呼您?”
老者眼眸一眯,幽幽道: “叫我......槐叔吧。”
贺北的语气故作激动:“槐叔。等我伤养好了,定是尽心尽力伺候您。”
槐叔点头,扭转着拇指上鸽子蛋大的红宝石金戒,沉吟一句:“恩,是个会来事的。你这伤得养,老夫此次出来,伤药带了不少。算你小子走运......就是你这身衣服,本来想给你换身干净的,奈何伤口都和衣服黏在一块了,等到了恒阳郡,你自己处理一下。”
槐叔问:“会武功么?”
贺北点头:“会。”
“几品?”
“四品......”
“恩,难怪被人家打成这样。以后跟着老夫多学些本事。你的仇家肯定知道你的名字,不考虑重新起个名字?”
贺北装出一脸感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槐叔救我一命,如同再生父母......槐叔,求赐名。”
贺北还说这姓槐的给他起什么好名字,只听他咂咂嘴,道:“恩......不如你就叫小六子吧。”
贺北迟疑片刻,点点头:“恩......好。”
不出两三个时辰,马车便驶入恒阳郡境内。
以槐叔的财力,他自然选择一品类的客栈居住。贺北有幸被安排了一个小小的单间。
槐叔派了一位长相清秀的小男侍来给贺北送药。
小男侍五指纤细,手背上纹着一个红褐色的花纹,衣袖遮住一半,贺北看不太清具体的样子,但总觉得十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小男侍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让贺北想起了祁年,心里一酸涩。因为响起祁年就会想起谢倦。
等他做完这些事......一定回到凤语山,带着谢倦远走高飞。
小五子热心道:“六哥哥,需要小五子给您上药吗?”
贺北确实挺佩服槐叔起名字的喜好:“恩,帮我处理一下后背的吧......”他的语气稍作停顿,又道:“我有个问题,是不是还有叫小四子,小三子,小二子的?”
小五子神色一怔:“恩......你怎么知道?”
贺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很难猜吗?”
“可以帮我打些热水来么,谢谢。”贺北的声线较低,含带嘶哑。配合着他那张受伤颓废的英俊面容,小五子的心跳突然加快。
“好,六哥哥。”小五子低头红着脸跑了。
小五子打好热水后,被进门时的景象所震惊到。
贺北正在撕扯着自己的上衣,撕扯到腹部的时候,他能清楚看到衣物粘连着伤口,拉扯起很多条粘稠的血丝。
光是看着就很疼,小五子的腿都有些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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