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萧栖迟想了想,补充道:“再告诉他,他若敢寻死,毕良史和边定的家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罗映领命,转身离去。萧栖迟目送罗映离开,她不想裴煜死,纵然已经不爱,可那般深爱过的人,她无法接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他。
许上云看着萧栖迟眼中,时而兴奋,时而恨意森然,时而悲惋的神色,只觉担忧。
罗映到了牢中,在狱卒的指引下,往关押裴煜的牢房而去。裴煜一见罗映,忙朝她身后去找,可看了许久,罗映背后空空,还是没见到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罗映冲他一笑,说道:“别找了,殿下说没什么好见的。”
“呵……”裴煜颓然一笑,忽然手扣紧牢上铁杆,暴怒吼道:“什么叫没什么好见!对我好的人是她,说爱我的人是她,口口声声说今生非我不嫁的人还是她!什么叫没什么好见的?让她来!时至今日,我已不求她许我什么,我只求她给我一个交代!”
让他怎么接受,他那么那么深爱,以为是毕生终点的人,给他如此之大的冲击?
当初他不愿接受和她的感情,觉得二人之间相差太大,分明是她,给他信心,给他勇气,让他这么无法自拔的沉沦进去。可她为什么,要在他这么深爱她的时候,往他心上狠狠捅上一刀?她要什么,他不能给她?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罗映委实被吓了一跳,脚步不由后撤。裴煜双眸因怒火而赤红,死死盯着她,宛如一只暴起的野兽。不敢想象,眼前这人,竟是一年前,公主府里那个与殿下你侬我侬的六皇子。
罗映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绪,开口,将萧栖迟的话,一字一句的复述给他听:“王爷,殿下让我转告你,北境军已攻陷雁京,谢非复已牵制大梁朝堂,惩治贪官,充盈国库,减免赋税,已渐渐赢得大梁百姓的心,大梁国土,已并入大周,大梁,亡了。”
“你说什么?”裴煜身子一颤,只觉浑身发寒,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他怔怔的看着罗映,泪水从他赤红的眼眸中,大颗大颗滚落。
罗映冲他一笑,重复道:“大梁,亡了。”
“殿下还说……”罗映补充道:“不必再想着见她,好生在大牢里呆着便是。也不可寻死,你若是死了,她便连毕良史和边定的家人,一起杀。”
说罢,罗映福一福身子,转身离去。独留裴煜,握着冰凉的牢门,僵立在原地。
所有的一切,这才在裴煜的脑海中,串成一条线。
忽然失踪的北境军,害他们被困山南陵的北境军,原是北上去了雁京。而他,还傻傻的,带着大梁的将士们,在山南陵出生入死。
最可笑的是,为了萧栖迟放心撤离北境军,本该驻守大梁南境的大军,还是他亲自下令撤离。竟是他,亲手,为大周北境军,排除了最大的障碍,引狼入室。
还有谢非复,可笑他当初,在听到萧栖迟以他的名义救了谢非复后,是那么的感激!甚至回到雁京,将谢非复,当做最真心的挚友。
他本以为,是谢非复帮着他,一步步走上高位。其实是他,做了谢非复手里的刀而不自知,让他借着帮自己上位的名义,清理掉了大梁,所有会威胁到皇位的人,让大权到了他的手上。
然后,萧栖迟向他借兵,将他和主要武将骗来大周,一面利用他们,对付陈太师,一面攻占雁京。最后卸磨杀驴,提前设伏,杀了毕良史、边定,又囚禁了他。大梁彻底失去主心骨。
难怪当初,她会那么花言巧语的哄骗他,难怪……当初贤妃想要拉拢他时,她会发那么大脾气,甚至给他扣上那么不堪的帽子。其实就是想阻止他。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和他在一起!所以,她才会丝毫不考虑他感受的和温行玖成亲。
好厉害的手段啊!他竟是就这么,欢喜着,期待着,盼望着,入了她的陷阱。
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整个大梁!整个大梁啊!就这么断送在了他的手上。
裴煜扶着牢门,身子缓缓下坠,终是跪地,失声痛哭。声声撕心裂肺,苦痛悲恸,十指在坚硬的地面上,抠出道道血痕。
他本以为,遇到萧栖迟,是他半生苦难下,上天给他最好的恩赐。可今时今日,他方才知晓,前半生那些痛苦,便是全部合在一起,都不及萧栖迟给他的一分来得痛。
他以为她是光明,是他的救赎,原来,她才是真正的地狱!这世上的恶鬼,竟都这么精于画皮。
被最爱之人背叛的痛苦,亲手断送掉大梁的自责,彻底吞没了裴煜。这一刻,他甚至开始觉得,当初父皇的选择是对的,他这样的人,就该被送去做狗都不如的质子。他即便得势,也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或许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体面的活在这个世上。
给他那么饱满的爱,又给他那么美好的期待,最后又这么无情的践踏他。
萧栖迟,你怎么忍心?
而就在这时,狱卒忽然带着几名军中将士至,但听有一名将士道:“奉长公主之命,带裴煜去审讯室,有大梁余孽出逃,需审出下落,刑具都备好了吗?”
狱卒一边开门,一边陪笑道:“都备下了,都备下了。”
裴煜闻声,颓然一笑。奉长公主之命?他的身边有多少人,有什么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到底是审,还是找个名目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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