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上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
董惟月道:“听说极乐世界很好,没有痛苦,我想去。但要是跳河会变成水鬼,那就去不了极乐世界。”
许上云已知晓他为何想死,便道:“不要死,还有很多办法。”
董惟月摇摇头:“我们没有办法。之前,和我同住的还有一个小黄门,他将此事告到了两省都知那里。可几日后,李继忠不仅没事,那个小黄门却被活活打死了。我们只是小孩子,可我好像熬不到长大了。”
说罢,董惟月看向许上云,说道:“公主对你好吗?”
许上云想起之前自己的尊卑之言,微一垂眸,只道:“寻常侍卫。”
董惟月叹一声,对他道:“看来也没人护着你,即便你现在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你会和我一样的,若是不像我,可能要不了多久,也会突然死掉。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选个舒服点儿的死法。”
许上云听罢他的话,在他身后站了很久、很久,都未曾说一句话。很久之后,他才问道:“我们躲不掉吗?”
董惟月点点头:“躲不掉。”
许上云复又陷入了沉默,又隔了很久,才对他道:“该死的是他。”
他那时未听出来什么,只附和道:“他确实该死。”
但他没想到的时,两日后,许上云送来几坛美酒给李继忠,当天夜里,李继忠失足落井。
失足落井,这是他们俩商量过后,传出去的话。而那晚,他亲眼看到,是许上云,将李继忠推下了井。
他被震惊的无以复加,迟迟无法平复心绪。而许上云自己,也是吓得不轻,他极力稳着呼吸,对他道:“既然躲不掉,就只能杀了他。韩将军告诉过我,习武之人,要保护弱小,要除掉恃强凌弱的人,我没错,对吗?”
许上云眼里满是迷茫,仿佛杀了李继忠,让他对自己的认知出现了问题,极力渴望他的认同,证明自己不是个恶魔。
而董惟月,也深切的意识到,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经历那种痛苦,许上云确实保护了他,不止他,还保护了其他深受其害的人。
董惟月重重点头:“对!你没错!”
那晚,俩人平复了心绪后,由董惟月大哭引来了人,告诉大家,李继忠醉酒后失足落井。
而杀人的代价,便是此后足足一个来月的日夜难安。
直到这件事,悄无声息的过去,没有人怀疑,也没有人再谈论。他和许上云才放下心来,才又见了一面。
经过这件事,他们仿佛一下,就成了认识多年的朋友,心里那种对生人的隔阂,悄无声息的消散。
还是在那个池边,在那棵柳树下。只是这晚,董惟月发觉,许上云总是会跑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以为他还在担心李继忠的事,便对他道:“你放心,确实无人怀疑,这件事过去了。”
许上云冲他笑笑,而后问道:“你以后想做什么?”
董惟月低头捡起一颗石子,在两指间旋转,而后道:“我不像你,我只能呆在宫里,只要别再遇上坏人,就行。”
许上云看了看他,而后道:“可坏人很多。虽然李继忠不是好人,但他却教会我一些东西,其中有一桩便是……与其祈祷自己不遇到坏人,不如有对付坏人的能力。”
董惟月闻言停下信手摆弄的石子,转头看向许上云,想了片刻后,说道:“若是如此,那我的希望,便是成为有能力管这些事的两省都知,然后让宫里,再也没有李继忠这样的人。”
许上云一笑,而后道:“但要达成所愿,我们现在这样肯定不行。这是李继忠教会我的第二件事。”
董惟月忽地想起第一次见许上云的那天,李继忠对他说的那些话,他眸中一亮,问道:“你想学李继忠说的那些东西?”
许上云一点头,随即又眸色一暗:“可要去哪里学?怎么学?”
董惟月似是想起什么,忙道:“若只是经史子集,我或许可以帮你。”
许上云一愣,一下坐直身子,道:“细说!”
董惟月道:“我在翰林院当差,每日在靳先生的课堂上伺候笔墨。靳先生是陛下为各位皇子,亲选的先生,若是我每日把他课上讲的东西都记下来,回来再告诉你,你说可不可以?”
许上云重重一点头,急忙应了下来:“成。”
二人一拍即合。第二天晚上,董惟月便如约将课上听来的东西,誊写出来,给许上云带来,而这夜,和许上云同来的还多了一个人,便是幼时的杜元初。
他与许上云三年前同批进侍卫所,但和他俩不同的是,人杜元初有父母亲眷,还是个爵府。只可惜早已落寞,日子过得连寻常百姓都不如。
从那之后,每日当差毕,他们三人便聚在一起,学董惟月带出来的那些东西。
但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发现,董惟月记忆有限,且识字不多,传达错,理解错了很多东西。
于是,他们三个又想了个办法。左右没人注意这个小年纪的小黄门,每当许上云或者杜元初轮休时,他们便和董惟月换衣服,代替董惟月去翰林院当值,低眉顺眼的站在一众皇子之后,静静的听课。
如此一来,三个人都有机会亲自听到靳先生的课,而听不到的,则由当天去听的人,将内容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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