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还没走忽然朝他跪下的凌碧纱,打趣道,“你这是做什么?裴庚没在,拜天地也不能一个人的吧?”
凌碧纱忍了许久,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不要钱一样吧嗒吧嗒地流,膝行过来拽住他衣襟,诚恳道,“求前辈救命!有个黑袍人一直在追杀我们,求前辈救命!”
似乎是穷途末路,她一手捂着腰间,跪下磕着响头,一声比一声脆响。
天空云层滚滚,似乎的确有人在暗中窥伺。
柏青霄往上一看,只能感受到那股气息远比自己强大,远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他正要拒绝这并不算熟悉的女修,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没想到身后的沈君越冷笑一声,骂了句,“这蠢货,居然敢自己撞上来。”
身形一动,已经消失在原地。
看来与那黑袍人是认识的。
柏青霄咽下拒绝的话,转而摆摆手,“好了,他给你们解决那人去了,你们快趁机离开吧。”
凌碧纱却不肯离开,膝行两步,拽住柏青霄衣摆,“前辈,裴庚说过您是医修。求您……”她一侧头,忽然吐出一口血来。
怎么会伤的这么重?柏青霄收敛了面上的散漫,蹙眉抬手扶住她手肘,当真始料未及。
凌碧纱虚弱得紧,却紧紧抓着他衣摆,泣血道,“求您……前辈……救救我爱人。”
那进气少出气多的佛修正静静躺在那里,他身上袈裟衣裳染了血,脸上却被擦得干净,显然被人照顾的很好。
“修多情道的风月族居然也会有爱人,”柏青霄叹息一声,“你莫不是在诳我?”
柏青霄本想事不关己不理会,此刻见她伤势如此,心里便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况且那黑袍人早被沈君越引开。便是举手之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哭声渐渐止了,凌碧纱紧蹙的眉头散了开来,不知想到什么,面上无声笑了开来,唇边带血,笑容灿烂,杏眼里闪烁着光。
这神色显然不对。
柏青霄脸色一变,反手捉住她手腕。他探查到凌碧纱体内法力空空如也,整个人如同漏气的皮囊,半点灵气也无。
那她刚刚是如何带着个人类逃跑的,答案很明显了。
她在燃烧自己最后一点的生命。
此刻亦是油尽灯枯后,昙花一现般的回光返照。
凌碧纱终于拿开捂着腰间的手,衣裙上染了好大一片血花,她一直没说。
柏青霄紧皱眉头给她止住了血。可两人都知道这不过聊胜于无。
凌碧纱有气无力跪坐在地,低低笑着,“那人拿我们做实验,剖了我的妖丹,强行灌到我爱人身上了。前辈……”
“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忽然出现对我们紧追不放。”凌碧纱摇着头。她眼中含泪,身体慢慢躺在草坪上,生命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或许我和他早被人盯上了。”
“求求您,救救他。”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把一根被血染红的温软羽毛塞到柏青霄手里,“这是我的全部了。”
把妖丹灌到人类身上……
“我会尽力。”柏青霄唇瓣微动,只能说这么一句话。
他救不了凌碧纱,也不愿意骗她。
毕竟就如他和裴庚说过的话,人类的身体不可能消化的了兽丹,何况是早修炼成人形的妖丹,轻则灵力暴动。
凌碧纱像是困了,连眨眼的速度都变慢了许多,“也好……救不了,我就在前面等他……”
“我也未曾想过……”她咯咯地笑起来,“……多情道,那么难……”
她想起被裴庚救的那天,她急匆匆离开无常谷附近。因为一战损耗灵力过大,在森林边沿遇上了老相好。
于是她故技重施,想要再偷得那么一点修为。
也是那一天,她没想到老相好已经定了亲,被忽然冒出来的女修推的狼狈不堪,连忙逃跑。
此前,她只听说过人类这种生物捍卫一夫一妻的老规矩,却没想到有一天她能真的遇上。
离开的路上遇到了定定守在路中央专门等她的佛修,捏着佛珠,开口便是一句‘阿弥陀佛’。
“施主年纪轻轻,修的人形不易,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正冒着火的凌碧纱拉正了乱糟糟的衣服,“小秃驴,你懂什么!姑娘修的是多情道。”
“阿弥陀佛,多情道不是合欢道。姑娘这样,早晚会走火入魔。小僧不才,想拉姑娘一把。”他捻着佛珠,不骄不躁微微弯腰。
你已经把我拉上来了,可惜,我没能抓住你……
她眸间失了光,渐渐阖眼。最后一点笑意凝固在唇边的血迹上。
手指失去力气,从柏青霄掌中滑落。
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面前永久逝去,柏青霄心里颇不是滋味。
掌中握着那一片血色羽毛沉甸甸的,还带着即将干涸的温度。
面前的少女化作一只粉色的灵鸟,柏青霄叹了口气,把它拖进刚刚砸出的坑里。一抬手,旁边的松土飞过来,严严实实覆盖住了灵鸟的尸身。
柏青霄再回头去查看那青年修士的状态。
不能说好,只能说很差。
也幸得凌碧纱的妖丹不是如同九头魔蛇的毒辣。相反的,倒是纯粹的干净。
柏青霄探了探他丹田位置,小心翼翼引用木灵根的灵力,把那颗属于凌碧纱的妖丹拿出来。只是拿到一半,佛修呼吸急促,浑身不受控制发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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