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阳——
柏青霄想起来了,那祖宗牌位上的‘裴君阳’,岂不正差了一个字。改沈为裴,而至于他看画像的眼熟,联系上沈君越的那张脸,事情瞬间清楚了。
凤族人,双生子,血脉的秘密。
柏青霄拧着眉,徐徐看向一无所知的裴庚,他怎么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这不就只是裴庚的幻境而已吗?
他看着一边无知无觉的裴庚,心里未免可惜。所以这蠢徒弟听了那么多,却什么都听不明白,过了耳朵便算了。
一无所知的裴庚见柏青霄在看他,小心翼翼蹭过去,扯了扯他袖子,“紫菀,你说,和太师吵架的那个人,也是修士吗?”
柏青霄心情复杂点点头。
裴庚神色怪异,“都说修士驻颜有术,怎么我看和凡人也没区别?”
“此话怎讲?”
“和太师吵架那人丑的和个老头子一样。”
柏青霄一惊,“你怎么看到的?”
他刚刚就是因为想到裴庚看不到那个人,才没有放出灵识查探。
可若裴庚能看得到,那就证明柏青霄也能看得到!
裴庚指了指石门上他刚刚趴着的地方,那里有个小洞。他刚趴在那里先用耳朵听了听,又忍不住从那里偷看。
“是个一身黑袍的人,真奇怪。大半夜穿的这么黑。”裴庚挠头道。
他话音刚落,石门被宗措急急忙忙推开了。柏青霄拉着裴庚退后一步,才没被冲进来的人撞倒。
宗措冲过来,面上再无笑意,拉住裴庚的手腕,“走,我们赶紧走!连夜离开!”
“你在说什么?”裴庚莫名其妙,一把甩开他的手,“我不能走太远的,父皇关我禁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抽查我。被他发现我偷跑出来就糟糕了。”
宗措有些不耐烦,口不择,“你父皇都要死了你还管那么多!你若不想死就赶紧跟我走!”
就算是太师,也不能胡乱说话。裴庚生气了,他拉着柏青霄就往外跑,“胡说八道,我父皇长命百岁!你是个什么人,也敢乱说我父皇坏话!本殿下不跟你修炼了,我要回宫找母后团聚。”
却被一下子捉着后脖领拎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裴庚无论四肢怎么挣扎着,都没办法落地。
“睁开你的眼好好看清楚!”宗措力气足够大,他拎着两个人出了门。
这地方还在皇城内,却不在皇宫里了。
天漆黑如墨,圆月被乌云遮蔽,雷电交加,刮过一阵血腥的风。
柏青霄神情一凛,面前活生生就是一出人间地狱道。
身旁裴庚惊慌的哭喊声格外刺耳。
不怪他,这一开门,刚刚还有序的皇城街上土刺横生,坠着挂着一条条血淋淋的人命。
喜庆的灯笼还在半空晃动着,漂亮的衣服染了血色,美味的糕点摔落在地沾上尘泥,嬉笑尽皆化为惊诧、疑惑、恐慌、不可置信全被留在沾满血的脸上。
宫女、士兵、大臣……无一能逃。
最低阶的练气修士杀一个凡人不费吹灰之力,若要柏青霄这样元婴修为的修士,去杀一个家族的人也丝毫不是问题,但却仍没有这样的能耐敢和一个国家叫嚣。
到了屠一座皇城,就绝不只是‘元婴期’那么简单了。来人甚至可能已经过了化神期,甚至就是大乘期甚至渡劫期修士。
柏青霄闭了闭眼,不忍再看。
灵元大陆上没有闭关的渡劫修士屈指可数,也不会做这种屠戮之事,愿意染上血光之灾,受天雷惩罚。
因此,最有的可能便是这罪魁祸首已臻大乘。
柏青霄想,也难怪当初裴庚和他说‘家族被灭’,而不是‘国家消亡’,这两件事不在一个层面上。
若他说了,柏青霄还真可能惹祸上身不敢要他。
远在数百米外的皇宫中,屠杀仍在进行,血像花瓣一样纷纷扬扬落下,溅在地上。
那阵阵哀嚎声哭诉声响起,鲜活的生命趴在朱红大门上宫墙上,用血红的掌印刻画出长长的面对死亡的不甘。
“御林军在何处?还不快去叫人!”裴庚急道,扭头抓住宗措的袖子,“太师,快去喊人!我要去找父皇!”
“小子,你这是找死!睁眼看看,哪还有人?”
是了,整个皇城道上全是尸。
血迹一路绵延进皇宫。
“我父皇那么厉害才不会有事!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去找父皇!父皇——”裴庚哭着踢宗措。
宗措低头避开他一脚,手上就被狠狠咬了一口。
他条件反射一松手,裴庚便哭着冲进宫门去,速度极快,左拐右拐,饶是宗措居然一时没跟上。
柏青霄紧跟在裴庚身后,随他从皇城入了宫城。
所见之处,血流成河,碎尸遍地。
远远看到天子所在的宫殿处,一个黑袍人影忽然御风而起,俯视这满地的杰作哈哈大笑。
追上来的宗措连忙把两人抱起,缩到角落里,甚至紧张到捂住他们嘴巴,忌惮之色十分明显。
那黑袍人狠狠甩出个金钵来。
柏青霄拧眉看去。
闪着金光的圆钵旋转着跃上高空,开口正对下方,对着整座宫城。
腥红的风从下往上汇聚进金钵之口,点点滴滴的血在风里飞起,在雷电交加的月夜里宛如一颗颗血红的宝石,上升至金钵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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