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颤着,红着眼,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疯了。
玄华感知到一丝不忍,抬手先用清心咒稳住他情绪。
“放心,他暂且没事,现在关在你们师徒原先的峰头上,明日才处决。若其中有隐情,明日本尊为你们做主就是。”
他远离前峰,在后山修炼,避开尘世。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被扯进了纷争中。玄华想,既然都已经插手了,不妨这次直接把人接回他后山算了。
“明日、明日……”顾景怀看似虚弱到呼吸都艰难,此刻竟能一举下了床,召出本命灵剑跃上去。
玄华面色微变,呵斥道,“顾景怀!你去哪!”
果不其然,那虚弱的模样如何御剑?顾景怀从摇摇晃晃的灵剑上摔下来,却又不死心,双手撑着长剑从地上艰难起身,“我要去救他!师祖,帮我,求您帮帮我!”
也不知好好的大喜事怎么忽然成了这模样。玄华叹了口气,直接带着他过去。
缩地成寸,几个呼吸间就到了关押沈君越的地方。
牢房门口大开,里面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这是逃出去了?玄华还没想通。顾景怀已经寻着地上的血迹一路追去。
离牢门不远,他们看见了两个偎在一起的人影。
玄华追上去,见顾景怀扶着树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处。
是剑刃从身体中抽出的身影,带起了朵朵血花,溅在铺就落叶的泥地上。
薄云散去,露出天上的月光,照射出那张被血糊了半边的脸,一边是俊美无俦的人脸,一边是爬满红色花纹与些许毛羽的妖异,金红的双瞳盛满了恨意。
沈君越抽出剑,冷眼看着那苍老的人跪倒在地,那年老之人大睁着眼,抖着手指着他,面朝地倒下。
他竟能越过修为,把他的师父——方永生给杀了。
哪怕方永生此前有多废物,他的修为有多少是丹药垒砌,可他确确实实是个化神修士。
沈君越竟能撑着断掉的手筋,以元婴修士的修为,越阶斩杀。
顾景怀上前一步,身形不稳,双目惶惶。
沈君越听见人声,面无表情转过身。也许他此刻是做好被抓住的准备的。可当他看见两人——准确地说,他看到了顾景怀。
“大师兄,你过来啊。”沈君越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唇角弯起诡异的角度。
他右手提剑,朝着顾景怀伸出左手,腕上鲜红的血线凝固了血迹,如此刺目,如身上脏污的婚服一样的刺目。
“越阶杀人?”柏青霄听到这里,只觉有些惊诧。
但想一想,似乎也并不多么难以理解。“也难怪个个都想奔着剑道去,剑修越阶的事果真还是太离奇了点。”
他脑海里替换成裴庚长大后的样子,很快又摇了摇头。
才不可能,他徒弟乖得很,疯狂、压抑、仇恨这些悲观且绝望的因素,他可是半点都不想裴庚沾上。
柏青霄咔嚓咔嚓啃着糕点,“不过这也太稀奇了点,我听您说,沈君越手脚筋已断,怎么可能自己逃得出去?那方永生和他两个弟子关系都不是很好,也不大可能劫狱。”
玄华却否认了他的观点,“那你猜错了,的确是方永生劫狱。”
既是师徒相杀,这般的狠人,玄华不得不警惕了几分,他按着顾景怀的肩,提醒他小心。
可顾景怀还是推开了他的手,朝着沈君越而去。
当时玄华的注意力可都在顾景怀他们二人身上,他唯恐沈君越已经疯到对顾景怀出手。
毕竟先前顾景怀亲手挑了沈君越的手筋脚筋,往后沈君越可就是永远的废人了,谁会不恨呢?
然而,对顾景怀出手的,却并不是沈君越。
哪怕当时,沈君越拉住了顾景怀的手,脏污与干净的皮肤相触时,他已经提起了剑,杀意毕露,滴着血的剑刃直冲顾景怀而去。
“小心。”玄华不可能眼看着惨剧发生,他动作极快,用法术瞬息冰封了抬起剑的沈君越,使之动弹不得。
却不料被所有人忽略的‘死尸’——那方永生骤然暴起,他张开五指,落叶被气流炸飞,泥土冲进他手里化为一柄锋锐无比的长剑,一举刺穿了护着沈君越的人。
从背部直穿到身前,正中心脏。
土刺自剑上寸起,方永生哪怕知道刺错了人,竟也毫不留情要顾景怀去死!
他抽出土剑,土刺全留在了顾景怀体内。
方永生面上是遏制不住的疯意,“所有挡我的、都要去死!”他抬起手,正要再如法炮制杀了沈君越。
“住手!”回过神的玄华勃然大怒,轰然一击把方永生冻做冰块。
寒意渐去,化为水流,带过脸上的血色。沈君越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从要大师兄死、到大师兄为了他而伤。
世事变化无常,可是怎么就能那么弄人呢。
他整个人都傻了,抱着顾景怀的身躯跌坐在地。
玄华急急过去探脉。
他焦急的双眸对上沈君越金红的瞳孔。
玄华张口,“他……他神魂已灭……”
无力回天。
苍穹剑派密室内,那属于顾景怀的长明灯,也做魂灯之称。
啪的一下,灭了。
修士修的不仅是肉身强健,更关键的是神魂。修的神魂越发强大到能离体,那便是元婴的最低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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