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如今你翅膀硬了就想离开我自个儿出去飞?儿啊,咱这行没有这个道理。”
“可是我……”
“没有可是。”
张修明重重放下杯子发出了「砰」的一声,江祺枫识趣地闭嘴了,书房也陷入了短时的死寂。
“你想出去闯荡,你想证明你有本事、有能力,不需要傍着我、傍着曲阑社?我给过你机会了,你在东城茶社那颗大树下又讨着什么好了?”
“你现在连个能安生演出的地儿都没有,一会儿说评书一会儿说单口,一会儿给南边几家要死不活的撑个台面一会儿跑天津去混口饭吃,就这样还跟我谈条件?”
“你的本事呢?”
江祺枫哑口无言。
这些话他完全无法反驳。
“您当年不也是自个儿闯荡了好些年才遇上谢老师、才有曲阑社……”
他试图再为自己争辩一番。
张修明眼底闪过一瞬间的犹豫,但很快就恢复了那副不容置喙的架势:“曲艺行那时候是什么样儿,现在又是什么光景!想走我的老路?先掂量清楚自己的能耐!”
江祺枫心里有一团火似乎正在慢慢熄灭,他眼中仍有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张修明所说的事实。
以前凡是说相声的都是一家人,往师承上掰扯掰扯总能搭上个师兄弟的关系,甭管上哪儿演出,相互总会有个照应,也没有谁家是一家独大断别人活路的。
但现在……谁都知道,除了曲阑社和东城这么两家不愁卖票,其他园子都已经是生存艰难,每周都演个一两场就不错了。
江祺枫知道张修明这是在逼迫他,用血淋淋的现实逼迫他低头。
可是他低头之后呢?
回到曲阑社,继续由张修明替他掌控将来的一切,他可以不愁吃喝不愁事业,在别人无戏可演的时候他可以想演什么演什么,当一辈子观众口中的「江公子」。
那有什么意思?
这么短短的半个小时,江祺枫挡在身后的手已满是伤痕,掌心全是他自己指甲的烙印,还渗着斑斑血迹。张修明在逼他,他自己也在逼自己。
“先生,再给我些时间吧,我会向您证明自己的,我求您了。”
张修明看见江祺枫朝他直直跪下,一时有些出神。
面前这个身影和许多年前江祺枫拜师时的身影悄然重合,一时之间勾起了师徒二人一些陈年的回忆。
眼前的江祺枫和那时的江祺枫似乎是一样的,一样倔强且坚韧,却又有些不一样,他比那时候更成熟了。
张修明按下心软答应的冲动,收起眼中复杂的神情只冷冷看着他:“那温祺玉呢?你不打算跟他试试?”
江祺枫心里暗道,您要是能答应谁会不乐意,这不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嘛。
果然这话问出来又是无言以答,屋里再一次寂静了。
“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你尽管去!不过,我徒弟的前程就不劳你费心了。”
张修明说的云淡风轻,直接移开眼背过身去,还不忘冲门外大喊了一声:“温祺玉!进来!”
不等江祺枫做出反应,门就被推开了,温祺玉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站在门外,他看了一眼里边还跪着没起来的江祺枫,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显然这家伙是偷听了好一阵了。
张修明不打算在这时候计较这个,压着满腹火气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再给你两周时间,自己去找邵欢,你们两个之间只要有一个人练不好《大保镖》就别想上台。”
“师父——”温祺玉还在垂死挣扎,刻意拖长了声音,还十分谄媚地上前给张修明捏肩捶背,试图让他回心转意收回成命。
“我真的很喜欢江师哥,您也看过我们俩演出视频了,我俩拿了冠军诶!您怎么忍心拆散为我们……”
江祺枫在这儿就显得有些尴尬了,起来也不是,跪着也不是,也顾不上让师弟看见这副窘态如何丢脸了,鼓足了勇气说出一句:“先生,我斗胆再说一句,您能给我个机会吗?”
张修明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说……”
“我想跟您立个赌约。”
此言一出,不止张修明的神情停滞了片刻,就连温祺玉都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两人的目光几乎是同时落在江祺枫的身上,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江祺枫心一沉,终于硬着头皮说道:“只要您给我和温祺玉五年时间,五年之后我俩的成就一定让您满意。如若不然,我自觉退出曲艺行绝不纠缠。”
闻言,两人皆是一惊。
温祺玉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冲他骂了一句:“你平时神神叨叨至少脑子还利索,怎么今天喝多了过来的?你学艺从艺近十年了,怎么能拿这种事来赌!”
江祺枫没有急着搭理他,目光只朝张修明看去,很安静地等着他的答复。
张修明突然笑了,五年,在旁人眼里肯定是不可能的。曲艺行多少人七八年未必混出头,十几年依旧平凡。温祺玉这么骂他,想必也是不相信的。
但这个人是江祺枫,是他亲手教出来的江公子,五年的时间对他来说未必不可能。
小子还是这么大胆,连职业生涯都敢赌进来,这里边有几分是在赌气呢?
“我可以跟你赌,但是这条件得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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