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钧走过去将那东西拾起来,用帕子擦拭干净,只见里面是个黑色的透明晶块,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于是把东西交给了沈不渡:“师……咳,我以前从未见过,您看这是什么?”
他等了片刻却没听到回答,抬头去看师父,下一刻却顿时一惊。
他在师父身边跟随多年,从未看到沈不渡露出过这般可怕的神情。
对方好像全身上下被定住了,漆黑的双眸一动不动的盯在那颗黑色晶块上,面上血色全无,眼神中混合着不敢相信、愤怒、不解、痛恨……种种复杂情绪,再仔细看,会发现其中还有一丝微微的悚栗。
这个发现让方少钧背后发凉,视线也不由自主的再次落在那黑色晶块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要知道,沈不渡上一世是天下第一人,他经历过上百次生死一瞬的战斗,闯过修界无数危险重重、神秘诡谲的秘境,踏入过人迹罕至、环境极端的雪原沼泽和大荒,见识过不知多少穷凶极恶、丧心病狂的人、妖甚至鬼魂……
他没败过,更没怕过,似乎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真正的对他产生威胁。
可现在,他却露出了近乎悚然的神情……
到底是什么,能让他的师父露出这样的神情!?
气氛几乎凝固,所有人察觉到了异样,大气不敢出的望着沈不渡。谢见欢蹙眉走过来,看见沈不渡手里的黑色晶块,先是不解,随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居然也瞬间变的铁青一片!
其他人没有留意他这个细节,路丹绪一脸凝重的走到沈不渡身边,低声问:“师父,怎么了?”
僵滞片刻后,沈不渡终于缓慢的闭了闭眼。
“我想……静一会儿。”
众人微微一愣。
“我要静一会儿。”沈不渡谁也没看,握住那黑色晶块,转身离开了。
众人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背影一直很单薄,却从不会给人虚弱的感觉,似乎天塌下来都能轻松撑住。
可此时,那背影却无端显得无力,似乎有什么极深极重的东西砸下来压在他挺直的脊梁上,充满恶意地迫使他向命运俯首称臣。
——
沈不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晚上都没再出来。
大家都很担心,却没人敢去打扰他,只能隔一段时间就来他门口转一圈,生怕他出什么事。
路丹绪以为谢见欢会最先忍不住闯进去,可他大师兄不知道怎么,居然也和丢了魂似的,一整天没说一句话。他最后只好咬咬牙,鼓起勇气推开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的走了进去。
方少钧立刻紧随其后,谢见欢的瞳孔也微微动了动,似乎已经在心里决定了什么,沉默无声的起身跟了上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隐隐能看见沈不渡孤身一人坐在靠窗的小榻上,头微微后仰,疲惫的闭着眼睛。路丹绪悄悄点亮了桌上的灯,走过去蹲在沈不渡身边,小心的握住他的手:“师父,您怎么了?”
少年望着沈不渡紧蹙的眉心和苍白的面容,心疼又担忧,小声说:“师父,您和我说说话,我有点害怕。”
他心里是真的害怕。如果他的师父都被击垮了,他想象不出将要面对的是一种怎样的可怕局面。
方少钧亦走到另一边握住沈不渡的手,定定望着他道:“师父,虽然我们能力有限,可能帮不上忙,但至少让我们为您分分忧,好吗?”
高大的青年眼底竟微微有些发红:“看到您这个样子,我……我真的很难受。”
师父在他们的印象中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几年来毫无保留的悉心教导,为他们遮风挡雨,可最后他们听着师父去世的消息,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他真的怕了。这一次哪怕是死,他也愿意用身躯挡在师父前面。
沈不渡睁开眼,看着蹲在身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两个徒弟,心情稍稍缓了缓,抬手揉了揉他们的头:“没事。先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听话的站起来,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面前的人。
“这件事,我本来不打算让你们知道,也一直以为我可以解决。”沈不渡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现在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他摊开右手,雪白的掌心里静静躺着那枚黑色晶块。
“这是天魔之气凝聚而成的晶石。”
“天魔”二字一出,路丹绪和方少钧同时惊骇的瞪大了眼睛,谢见欢心中微微一颤,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握起来。
“怎么……可能?”路丹绪失声说,“魔族不是三百年前就被永远封印在异世了吗?而且施展封印秘术的还是……”
是您沈氏的祖先……
“没错。”沈不渡眼神久远,“世人皆知这一段历史,也都以为,魔族的后患已经彻底清除了,他们再无机会踏进我们的土地和家园。”
“可实际上,三百年来,他们从未放弃重新侵略此方世界。之所以一直被挡在外面,是因为有沈氏代代相传的‘守碑人’的存在。”
路丹绪和方少钧已经完全说不出话,谢见欢则瞳孔紧缩,霍然抬头看向沈不渡!
这是一段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历史。三百年前,魔族称霸,自称是高贵的“天魔”,他们对人、妖、鬼三族肆意践踏屠杀,整个世界陷入水深火热中,每天都有几百万条鲜活的生命毫无尊严的死去,尸体腐烂在泥土里,连亲人都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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