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从前从不知道的,原来人的语气也能听出情绪来,甚至比表情更好分辨。
紧接着,一个向导制服还没穿好的人走进视线当中,他的筒靴音和刚才的军靴声不同,戚洲不仅是第一次听出这两者的区别,也是首次看到杨屿竟然衣衫不整。
而刚才叫自己名字的人,真的是他。
想象了好多年好多年的声音,出现了。杨屿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好听。
杨屿是在车上穿好了衣服,可是因为受了伤,最外面的风衣撑不住。
右手的活动似乎有些受限,领带也没有打好,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进来探视都需要高塔的文件,一再而再地受到阻拦。
高塔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将戚洲接入他们的管辖范围里。
可是当他走近戚洲的时候,却不自觉地放慢脚步,怕走得太快将他的病床震动,震疼了他的伤口。
戚洲已经醒来,就在看着自己。
“屿。”戚洲也看着他,撅着嘴巴发对了这个音,叫了他那么多年,竟然叫错了。
有了听力之后,自己第一个听到的人是杨屿,第一个叫出来的人也是杨屿。
杨屿,杨屿,杨屿,真好听。戚洲看着他朝自己快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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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77:新生!
洋芋:高塔你们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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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收不好的冲动
这一天, 086号移动基地的唯一巡航向导,不仅看到了喜欢的人朝他走来,而且还听到了朝他走来的脚步声。
刚刚能听到声音, 很多人的话并不能让戚洲理解, 他还是更习惯去看人类的嘴唇, 仿佛看懂了嘴唇就看到了文字。每一个读懂文字的瞬间都能激活他的大脑,将原本不存在的声音系统覆盖, 再加入想象力,就成为了他所能感受到的声音。
听不见的时候,声音在他头脑里是具象化的。
可是两个人的名字, 却是他一下子能分辨出来的。特别是那一声“戚洲”, 从未听过的两个字一喊出来, 身体就活了, 就知道被叫住。哪怕声音是没有模样的,看不见的。
而原来自己叫了那么久的杨屿,名字是叫错的。听过之后, 舌尖的发力点就知道靠后了,力道不完全在尖部,反而在舌面上。
这些细微的差别, 听到了自然而然会明白。
脚步声越来越近,戚洲很想自己坐起来。他相信已经有这个实力, 只是怕疼,怕坐起来一刹那的钻心。也不知道后背现在什么样了,好不好看, 漂不漂亮。
杨屿, 杨屿,杨屿。
杨屿走到戚洲面前, 就用完了所有的力气,不能再生的骨骼是不是注定要成为听力的代价?他第一次听到了戚洲叫对自己的名字,不再是杨举,是清清楚楚的杨屿。
爸爸妈妈曾经说过,屿是大海中的最珍贵。
戚洲还不能动弹,整个人固定在床上,蜷缩成一个受惊吓的姿势。这个姿势他也见过很多次了,听不见的人可能向来胆小,就像他们的七七一样,是一只弱小的小鸟。他走到戚洲的床边,精神丝先一步抵达戚洲的皮肤,伸向受了不可逆创伤的背部。他还看不到那里究竟伤到什么地步,但是往常可以探知的皮肤变成了冰冷的金属。
就连精神丝都感觉到了不同和可怕。
“屿。”戚洲这时候笑了笑。
杨屿却笑不出来,白色的床单上还有星星红点,是来不及换床单而留下的血迹。
他拉起戚洲的手腕,俯下身去,两个腕口的内侧都多了一个十字的缝针口。做了这么大的手术,戚洲目前还没穿上衣服,身体的正面是一件开放式的罩衣,领口漏出来的胸口也有一个十字。
3个,还有3个没看到。
杨屿摇了摇头,将脸贴在戚洲冰凉的掌心上,再一次摇了摇头。
他一摇头,泪水就从深邃的眼窝里摇了出来。
泪水来得太快,太凶猛,就像是毫无预兆的洪水。在流出来之前竟然全面攻陷了杨屿的整排眼睫毛,将紧闭的上下睫打湿。原本就是黑色的睫毛并不能显示出变湿了,只能被看出来,会忽然一下子变沉,卷翘变为了下垂。
杨屿将鼻翼贴靠在那个十字上,闻了又闻,全部都是药水的气味。而那颗微型炸.弹会在这个十字下面么?不一定,或者说,肯定不在。
高塔的人才不会这么傻,直接把埋入地点标出来。这只是切入口,炸.弹一定用长长的针管或者弯曲的设备送入找不到的地方。
那么多血管、肌肉、骨骼,它们会在哪儿呢?它们究竟被藏到哪里去了?杨屿闭着眼睛像是不能动弹,如同脊椎骨全面断裂的人是他。眼睛里的湿润越积越多,终于不堪重负,一颗明显的液体凝结在睫毛尖上,朝下落进戚洲的掌心里,转瞬不见。
而无论他的精神丝如何缠绕,戚洲的丝都未曾回应。
“屿。”戚洲的手指在这时动了动,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爱哭。在这一场手术里,他为自己的恋战和冲动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但是这个代价里不包括要杨屿掉眼泪。早知道杨屿会哭,自己就过几天再和他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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