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今天当着百十家媒体的面,你提到第五代,是什么意思呢?”
六个小时前的上午十一点,周铭远抵达公司。在他到达之前,由周锐廷代为通知,请来了周氏所有在职或去职的长辈,包括前任CEO周启年。
姑姑周雪年和小叔周延年本还找了些理由推脱,被周锐廷一句话给镇住了。
他说的是:“奶奶要跟所有人开会。”
不过人到了公司才知道,裴韵茹本人并没有来,开的是电话会。
偌大的会议室里,人人屏息静气,裴韵茹的声音从免提系统里传出来。
“当年,我和世勋亲手把‘盛世’‘嘉德’的招牌挂在空空荡荡的屋梁上,他跟我说,韵茹,周家阔过,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现在穷得子孙流离失所。只能靠你我努力,一定要把弟弟妹妹们都捡回来。家人,永远是第一位。
“吃不上饭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飞黄腾达了,他是这么做的。
“瑞年是周家的孩子,启年也是,雪年丰年,兆年延年,锐廷瑾钰,每一个都是。
“铭远也是。”
老太太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几句,最后一句是。
“盛世嘉德,拜托给你们每一位。”
第106章 干活吧
面对周锐廷的这一问,周铭远坦坦荡荡地给了个明确答案。
“盛世嘉德以后是瑾钰的。”
苏敏仪吃惊地睁大了眼,周锐廷倒没意外,只是笑了笑。
“这算是投桃报李吗?”
“要这么理解也行。”周铭远也笑了,“我今天回来,本来是打算直接请辞的。”
“没想到我爸是那个态度?”
“是的。”
在裴韵茹的通话结束之后,坐在主位上的周铭远沉默了良久,而列席的诸人也静默。直到周启年抬指叩了叩桌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座诸人中,他年龄最长。卸任集团CEO之前,他也是盛世嘉德乃至于周家最具话语权的人之一。周铭远直到查出父亲去世的真相之时,始终对这位大伯报以了一定的戒心。
但周铭远没想到的是,在他对着周启年说出了“白晓婷”,并拿出了当年司机所目睹的口供之后,这位素以强硬闻名的大佬竟脸色惨白,在将所有内容消化完之后,甚至泪流满面。
周瑞年去世了三十三年,而周启年在不明真相的偶尔追忆里也浑噩了三十三年。
而今方知,他虽然没对弟弟动过杀心,弟弟却是因他的一个念头而死。
周世勋和裴韵茹待他恩重如山,他却害死了他们的独子。
这份迟来的愧疚被无限放大,以至于周启年难以再面对周铭远那张酷似周瑞年和辛悦菱的脸。他主动请辞了集团职务,并移交了全部股权给儿子锐廷,放弃一切他从周氏得来的东西,以求稍作补偿。
他甚至不敢想,等到周铭远将那个残忍的真相捅到裴韵茹那里之后,几十年等同于母亲的裴韵茹会怎样对待自己?
这样惶惶不可终日,随时会落下审判的时间持续了一段时间。裴韵茹仿佛一无所知,而周铭远任命了周锐廷接替他从前的职务。
他终于忍不住给周铭远打了个电话,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告诉老太太当年的真相。
周铭远却只是重复了一遍正月十五家宴上的那段话。
“遗憾的、没法改变的,都忘了吧。走了的人变成天上的星,用尽所有的光照路,是为了让留下的人向前头去。”
周启年半世刚强,至此不得不承认,他所亏欠周瑞年一家上下的,恐怕是永远永远也还不清了。
所以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让自己求取心安的机会,比如在这场发布会前的碰面上。
他召集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然后非常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铭远是周家的孩子,也是名正言顺的现任董事局主席和执行总裁。婚姻既然是合法的,那就没什么怕被人指摘的。盛世嘉德一百年都过来了,眼下这点波折,不值一提。”
时间已入夜,网络世界的纷繁扰攘再激烈,也不过如泡沫一样转瞬即逝,真实世界里总有更重要的事。周铭远说了个地址,让辛哲把自己送到地方,然后先开车回去休息。
辛哲问:“不用等你吗?”
周铭远笑了一下:“今晚和若霖他们还有点重头戏。”
“哦。”辛哲闭上嘴巴什么也没问,调转车头走了。
周铭远肘弯里搭着外套,抬头看了看掩映在重重花木里的招牌,顺着路标一路走了进去。
这是S市老城区里的一片旧厂房,修葺整齐的高大灌木划分出笔直的道,两边都是巨大的红砖建筑,曾经是用来建造重工业机械零件的车间。但随着旧时代的逝去,这里早已被废弃,现在被人签长约租赁下来,改建成了个大型的运动健身场馆。
现在是晚上八点,每一座高大建筑都灯火通明,正是晚间最热闹的时候。
周铭远不紧不慢地向着目的地走进去,他身材挺拔,但穿的是一身商务正装,和这一片荷尔蒙爆棚的运动场馆之间很有些格格不入。有大汗淋漓的小帅哥们顶着毛巾挂着球袋离场,不免有点诧异地看上一眼,随后就忍不住又想再仔细看清这一位有点过分出众的外型,但周总已经走向了这条路尽头的最后一座红砖建筑——健身场馆老板自留的vip独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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