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奾抱着它坐在榻上,顺了顺它的毛,望向屋外越来越浓的春色,轻声说了一句,“你倒是长得好。”
许是白天睡得太多,宋奾这会儿并没有什么困意,拿起手边一本杂书,然而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脑子里总会想到些没有思绪的事情,她便放下书,拿起绣绷。
直到指头被针扎了五六回,宋奾终于作罢,躺回床上,天快亮时才有些睡意。
第二日醒得早,到新铺子时还没什么人。
这是第二家南洋集市。
南洋商人们通过上一家铺子吃到了甜头,这一回放心大胆地让宋奾去干,他们全力支持。
宋奾自然愿意,开这样的铺子虽然没有绣坊挣得多,可要出的心力少了不知多少,她只需提供个地方,然后坐等收银子。
尤四娘常常说,全盛京就她最机灵,躺着都能赚钱。
新掌柜还没定下来,这边暂由曹娘子管着。
曹娘子见宋奾过来,跟她汇报铺子筹备进展,“二娘,眼下装潢什么的都差不多,这两日各个商铺老板的货都放到仓库,您给挑个吉日,咱们就可以开张了。”
宋奾点了点头,“嗯,曹姨你随我去对对货。”
宋奾一忙起来就什么事都不记得,这一对就对到了晌午,曹娘子顶不住了,“二娘,歇会吧,咱们先吃个午饭?”
“你们去吃吧,我不饿。”宋奾头也没回,继续点着各个老板送过来的货,价格数量一一核对。
“唉。”曹娘子摇头,走了出去,吩咐小月:“你去给你家主子带份饭过来,不吃饭怎么能行。”
等曹娘子用过饭,提着小月刚拿过来的食盒进仓库时却不见了人影,走了两圈,在架子后找到坐下来的人。
无声无息,看不出悲喜,一双眼睛不知在看哪里,整个人被一层浅淡的忧伤裹着。
“二娘?”
她好似没听见,曹娘之只好悄悄退了出去。
--
卫凌被参药吊着的第五日,各方传来捷报,北境大胜,胡人连连溃败,西南杨家私军全数剿灭。
如此速度的大反转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朝中上下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纷纷夸赞皇帝英明决断,太子一派甚至硬掰扯上沈谢晋,妄图争功。
卫海奉因着卫凌的事这几日都没来上朝,兵部尚书实在忍不住,出列,“圣上,臣就算丢了这顶乌纱帽也要为卫大人说一句。”
殿内突然静默下来,谁都没出声。
“若是没有卫大人,哪有东夏如今盛况。卫大人未雨绸缪,早在一月前就部署了详细计划,调兵遣将等着敌犯自投罗网,圣上,您想想,东南到西南是五日能到的吗?二十多万狡诈的胡人是五日能击退的吗?”
兵部尚书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敲得众人心头一响。
“可卫大人遭遇了什么,流言蜚语轮番攻陷,且不论真假,卫大人做错了什么,太子之事他可有作假?为何要逼得非辞官不可?我们在庆贺胜利,卫大人却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竟还有人上赶着抢功劳,荒谬啊!”
一番话说得沈谢晋面红耳赤,龙椅上的人脸越来越沉。
陈霄也出了列,“圣上,尚书所言臣皆可作证,卫大人在此次战事中居首功不说,自他上位以来,修缮律法、整顿朝政、促进商贸等等,都是利国利民的良策,我们有目共睹,圣上,这位一个人怎么能因一两句传言就罢官,圣上,您三思。”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圣上,请您三思!”
宣帝抚额,“朕知道了,此事容后再议。”
捷报来得突然,他当时隐有猜测,不料还真是卫凌做的布置,此刻心中复杂,那孩子,是他亲手推出去的。
知道他不醒人事那晚宣帝几乎一夜未睡,明白到底是自己误会了他,可眼下却毫无办法,人都没了还谈什么补救,三思又有何用,只能每日派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过去给他瞧病,国库里什么千年人参、百年鹿茸都给他用上,但望能活一时是一时。
宣帝望向站着的太子,眼下人正窘迫得无所是从,当真是鼠目寸光又刚愎自用,枉费他多年培养。
他心里其实早已下决定,无论卫凌能不能活,无论他愿不愿意回来,太子,都不能再要。
底下朝臣还在不断为卫凌说话,宣帝疲累地捏了捏眉心,自己真的是年纪大了,办了这许多糊涂事。
待下了朝,宣帝问魏公公,“将军府那边怎么样了?”
魏公公答:“没醒,不过听闻扬州来了个厉害的人,正想办法呢。”
“厉害的人”——千玄马不停蹄赶到盛京,一个月的路程他只用了十天。
千玄不是正经学医出身,不过当年练武时熟知人身体的结构,又识得各式毒药,二十几年下来,算得上个歪门邪道的大夫。
千玄尚来不及休整,直冲琉璎轩而去,遇见守在门外的卫海奉也没多看一眼,一把推开。
白亦赶紧安抚吹胡子瞪眼的人,“将军,这是郎君师父,特地过来给郎君瞧病的。”
卫海奉怒火一下熄了,“他能治好域川?”
“小的不知,不过这几年郎君的身子都是千玄大师给看的,一直以来郎君吃的也都是他制的药,想来......”剩下的话白亦不敢说了。
齐大夫早给千玄去过信,要是有办法早想出来了,哪还用得着亲自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