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林葵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周楚寒也了解林葵心中所想,温和地道:“对不起熙和的人从来都不是你,你不要对我们感到抱歉,反而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不远千里的来看熙和。你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也是我知道的现在唯一的朋友。所以不要觉得抱歉,因为负罪感并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但是,爱,可以。”
——爱,可以?
周楚寒的声音如梁熙和一般有让人沉静下来的魔力,让林葵短暂的忘记了悲伤。林葵双眼带着未干的湿气,懵懂的望向他,他的话像是魔咒一样,循环在林葵的脑中。
晚上七点,天气预报说有阵雨。
车窗外流淌着一条条不规则的雨痕,而车窗内很快起了一层雾气。尽管窗外被雾气阻拦,看不清,但是林葵还是看了一路窗外。
下雨天,路上自然少不了拥堵。
好不容易到了梁家,林葵向周楚寒道了“晚安”便回到了她临时的房间。房间里所有陈设都是她梦寐以求的模样,但是她现在无心欣赏。
给她安排的房间有自带的浴室,于是她先去洗了个澡,她不想弄脏床上的纯白的蕾丝,尽管她身上并没有什么脏。
周楚寒是一个极其细心和贴心的人,为她准备了洗漱用品和睡衣,但是林葵却将东西放好,自己从包里拿出在家用的牙刷和虽然旧但是洗的干净的运动衣,那是她在家穿的睡衣。
洗澡完毕之后,她一边手洗衣服一边回忆今天与曲医生沟通的内容。虽然她通过互联网了解了一些关于躁郁症,抑郁症等一些心理疾病的内容,但是与曲医生沟通之后才发现她了解的远远不够,她需要学习和注意到东西实在太多了。
衣服洗完,林葵直接将她挂在浴室,她不想过多麻烦别人,所以尽量减少她在梁家存在的痕迹。出来的时候,她恍惚听到楼下有争吵的声音,不是很激烈,但是语气听得出来是生气了。
林葵呆愣愣听了一会,没有听清楚太多,只隐隐约约听道一个男声带着责备,道:“熙和现在不能受刺激,你还带她去!”
——原来是因为我。
林葵大致猜测到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应该就是梁熙和的父亲梁骞铭,“石头房子”客厅悬挂油画中的另一个男人。
不知为什么她迅速将运动服上的帽子戴好,遮挡着一些自己的面颊,后又觉得不太礼貌于是重新放下,深呼吸之后缓缓推门而出。
她小心翼翼地踩着楼梯走下,不重不轻,足以让楼下的人注意到她。
只见两人停止了争吵,同时回身看向林葵,林葵这才亲眼看到了画中另一位的真实长相。
他蓄着及肩长发,富有层次,古铜肌肤,轮廓硬朗。他面容清冷,没有画中那么明朗的笑容,或许是因为生气才如此严肃,但林葵却自那一眼开始便对他有了莫名的惧。
“梁叔叔。”林葵尽量不让恐惧从她的声音透露出来,“我是林葵,熙和的同学。”
梁骞铭没有理她,转身大步走到蓝色皮沙发上坐下,一言不发,但浑身散发的烦躁让林葵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楚寒打破了沉寂,道:“阿葵,你累了一天了,先回屋休息吧。”
林葵闻言并没有动身回屋,一双杏眼怯怯地,却仍鼓足勇气望向两人,紧攥衣服的手甚至还有些颤抖。
“梁叔叔,周叔叔……”她酝酿半天终于开口,“能不能不要让熙和做Mect治疗,接熙和回家照顾。”
林葵提到的Mect治疗,是今天曲医生告诉她的。mect中文名称是电休克疗法,是指经由点击脑部来诱发痉挛,以治疗精神疾患的疗法。可以用来治疗重度抑郁症、躁郁症和精神分裂症。通俗意义上,就是通过删除不好的回忆,让患者忘记痛苦,减轻自残自杀的倾向。
两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林葵会这样说。但随后周楚寒明白了林葵为什么会提出这个想法,毕竟今天是他同林葵一起去的,林葵与曲医生的谈话也是他在场的时候谈的。
“阿葵,我知道你的意思,mect治疗,虽然不能完全精准的删除痛苦的记忆,也可能会有记忆衰退和情感麻木的副作用,但是现在熙和状态不佳,药物治疗效果甚微,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周楚寒仔细向林葵剖析道:“况且现在熙和的状态反复无常,如果接到家里来不能给予专业的照顾,病情可能会更重,在加上由于事发突然我和你梁叔叔还有不可推卸的工作,无法无时无刻在家里看护熙和,这些都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林葵单薄的身子站的笔直,对于周楚寒的考量,没有表示认同,也没有表示否定。
此刻她双眸中的胆怯褪去,浮上的坚毅在涌动,她缓缓开口,却掷地有声:“我想休学一年在这里照顾他。”
她的话令在场的两个成年人为之震惊,梁骞铭更是毫不掩饰对于林葵“豪言壮语”的不屑,驳斥道:“你的学业怎么办,你的家人会同意你辍学来照顾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周楚寒也语重心长地道:“是呀,阿葵你的想法太幼稚了一些,你作为一个高中生,一个未成年人,最重要的就是学业,更何况照顾熙和不是你的责任和义务,你不需要因为内疚而放弃学业!”
等到两人都充分表达完之后,林葵才又开口,“梁叔叔,周叔叔,我并没有要放弃我的学业,我是说暂时休学一年,一年后我还是会回到学校学习的,这一点我向你们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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