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脸上便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她捂着被扇得火辣辣的脸,满眼屈辱与愤恨。
皎皎面容憔悴,神情微冷,双腿麻木到没有任何知觉,却如往常一样,腰背挺直,目下无尘。
她从如云手里接过一方手帕,像是要擦掉什么污秽一般,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手。她擦得极为细致,不紧不慢,像是擦拭着极其贵重的珍品。
擦完之后,才当着徐问兰喷火的视线扔掉帕子。尽管双眼红肿,但眼皮轻抬之间,依旧是说不出的优雅傲慢:“我荣惠郡主的封号是陛下亲赐,只要陛下一天没有旨意收回,我就还是荣惠郡主。”
她满脸疲惫,浑身不堪,膝盖肿胀,仿佛下一瞬便会再也站立不稳。可她仍然挺直站立,仪态万千,没有折损丝毫贵态端庄。“我一向敬爱长辈,照顾手足。既然你自己求到我面前找教训,我又如何不会成全?”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不是打了徐问兰一巴掌,而是帮她拂掉脸上的落叶。
比这样浑身狼狈的皎皎相比,徐问兰更觉屈辱,她捂着脸,咬牙切齿嘲讽着:“你嚣张什么?你以为你还是有南嘉长公主撑腰的那个荣惠郡主吗?南嘉长公主党同伐异,谋害皇子,很快就会被陛下处死!我看你往后还要如何嚣张?”
皎皎只觉得她幼稚得可笑,轻抬的眼皮写满了嘲讽。“就算这样,我一个已经外嫁的女儿,陛下难道还会一同论罪?”
她顶着徐问兰满是怨恨的目光,不紧不慢道:“何况就算我被株连,你觉得你们徐家能跑得掉?”
徐问兰虽然莽撞,却并不太蠢。皎皎话音刚落,她脸色顿时煞白。她只是一心想着南嘉长公主被关进大牢,皎皎就再也无法嚣张下去,甚至极有可能被徐空月休弃,哪里会想到她还可能祸及到徐家?
但随即她又想到,将南嘉长公主和定国公关进大牢的,正是徐空月。徐空月有功无过,陛下如今又重用他,又怎么会问罪?更何况,只要徐空月立即写下休书,就能与南嘉长公主彻底撇清关系。
她的底气顿时又回来了,抬起下巴,满脸倨傲:“你以为我哥哥会继续留着你吗?只怕不日休书就会送到你手上!”
说着,她又想到刚刚在母亲那里听到的事,眼底一片阴郁。但此刻为了痛击皎皎,她便什么都顾不得,继续嚷道:“我哥哥与林家小姐的婚事很快就会定下来,他很快就会迎娶林莲凤进门,你就奢求陛下不会追究……”
“你说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脸色蓦地沉下来的皎皎打断。她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的脸色,即便是刚刚,徐问兰那般叫嚣,她也没有失过以往的高贵与傲慢。
可现在,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双眸漆黑如墨,紧紧盯着人的时候,只让人头皮发麻,大气不能喘一下。
徐问兰从来没有见过她此刻脸上的神情,额角不由得滴落一滴汗珠。原先嚣张的气势好似瞬间被打压进了最低谷,她嗫嚅着,底气十分不足:“我哥哥马上就会娶林家小姐……”
“林家小姐,她叫什么?”皎皎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神情,双目漆黑,让人心惊不已。
徐问兰彻底被她的眼神吓到,不自觉发抖回答道:“林、林莲凤……”
原来……竟是这样。
皎皎只觉得胸膛的位置破了一个大口子,冷风呼呼往里灌,吹得她浑身上下透心凉。
徐空月醉酒之后呼喊的那个名字,原来是莲凤。
回首往事,她更加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可怜她兀自沉浸在妄想之中,对此毫无察觉。
她又想起昨夜上元佳节,满河随水而流的许愿灯,无不是嘲讽她的无知。原来这世间真有人无法做到的事,哪怕尽心尽力,哪怕费尽心思?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帕子,皎皎的脸色苍白难看到了极点。
徐问兰有些不敢再招惹她,悄悄溜走了。如云顾不得她,只是望着皎皎吓人的脸色,小声唤道:“郡主?您……还好吗?”
皎皎回眸,脸上蓦地露出一丝笑。“我从未比此刻更清醒了。”
她的声音很轻,配合着脸上略显诡异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如云心中担忧不已,但皎皎却迈步朝着琼花院走去。
琼花院一如往昔。偌大的庭院,栽种着数棵高大的琼花树,光秃秃的枝丫上,只零星点缀着几片枯叶。
皎皎站在门外,抬头望着匾额,只觉得满眼讽刺。她在琼花宴上对徐空月一见钟情,母亲为她建造了这片院子,父亲为她亲手提了“琼花院”三个字的匾额。
可如今想来,满目琼花,恐怕从未落入过徐空月的眼。
她闭了闭眼,睁开时对如云说:“让人将这匾额摘下来。”她的眼睛暗淡无光,仿佛熄灭了所有的星光。“还有院子里的树,都让人砍了。”
如云被她眼中的冷然决绝惊到,下意识便道:“可是郡主,这不是您最在意的……”别人不知晓,可跟在皎皎身边的她最清楚不过了,皎皎有多在乎徐空月,就有多在乎院子里的琼花。
当初这间院子落成,长公主问她,想取什么名字。皎皎没有半点迟疑,答道:“琼花院!还要在院子里种满琼花!”仿佛已经答过千万遍,设想过千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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