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前就不愿意做的我妹妹。”徐空月却没有半点意外的神色,他甚至露出了一丝淡淡笑意,“只是那时你讨厌我,恨不得立刻将我扫地出门。”他始终记得,在父亲与母亲看不到的地方,年幼的徐问兰面带怨怒,对他说:“你为什么要待在我家?你什么才能离开?”
徐问兰脸色发白,她没有想到徐空月竟然还记得年少时期的事。她的目光微微躲闪,声音也不由得低了低,嗫嚅道:“那时我年少无知,我……”
徐空月摇了摇头,“是不是年少无知并不重要。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从骨子里就看不起我。”那时的他不过是被父亲捡回来的孤儿,孤苦无依,寡言沉默,甚至被外人认为是痴傻。
这样的一个孩子,如何能让人喜欢得起来?而她自幼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所见皆是花团锦簇、山河秀丽,贸然来了一个孤儿,分走了父母原本的独宠,她心中如何会没有怨言?
更何况,因为这样一个孩子,父母更是饱受非议,她如何对他喜欢得起来?
“我没有!”徐问兰却像是被人揭穿了心底最不堪的秘密,面色涨得通红。她猛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握成拳,怒吼着:“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
“你有。”徐空月的语气平淡如水,似冬日寒风拂过结了寒冰的湖面,激不起半点涟漪。“你扪心自问,你口口声声说要嫁给我,真的是因为喜欢我吗?”
徐问兰被他问得到退一步。
她喜欢他吗?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徐空月刚开的时候,瘦骨嶙峋,双目无神,很是可怜的样子。她虽然年纪小,却也记得,当她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时,他投递过来的目光,如一潭死水,幽深黑暗到吓人。
可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垂落了目光,仿佛那一眼只是她的错觉。
那时她便有些不喜欢他。只是父亲与母亲希望她能跟他一起玩。于是她便经常坐在他身边。
那时府里有一方荷塘,夏天会开满一池荷华,煞是好看。可他从春坐到秋,从早坐到晚,面前花开花谢,叶青叶黄,眼底始终只要那么一点儿景色。时间久了,即便她想做个听话的孩子,也再不想陪在他身边浪费时间。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就出落的越发优秀,几乎招惹了半数长安城姑娘的喜欢。她顿时妒忌得不得了,有种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觊觎的不悦感。
也就是在这时,母亲看着络绎不绝上门说媒的人,偶然感慨了一句:“早知道空月如今这般优秀,我就该将你们二人的婚事定下来。”
母亲似是随口一提,之后也再没说过。可她却不能当做没有听过。有时午夜梦回,就会梦见他骑着马朝她本来,满脸欣喜笑意。
更何况,他对其他女子,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冷漠。不管那些人如何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也得不到他半点目光的垂怜。而他对她,就几乎是另一种模样,在和颜悦色的基础上,更添温柔体贴。惹得一众心悦他的女子艳羡不已。
她一边享受着他的体贴,一边觉得被那种艳羡目光盯着的感觉真好。从此往后,她便总是满怀雀跃等待他的归来。
有时,也会有女子信誓旦旦,终有一日会成为她的嫂子。她只觉可笑至极,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了解吗?他怎么会看得上这样的庸脂俗粉?
另一方面,她几乎将他当做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喜人觊觎,却又享受被人惦记的感觉。说到底,她始终不曾觉得,他会不属于他。
可谁能知晓,这个世间总会有些出乎意料的事。皎皎就是那个造成意外结果的人。
当赐婚的圣旨下到徐府,她这才恍然惊觉,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能从她的手中抢走属于她的东西,她甚至根本无力与之抗衡。
可谁又能想到,强求来的东西终究不会那么贴合人意。皎皎是嫁给了他,却也独守了三年的空房。于是她便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方面想要时时刻刻黏在他的身边,得到他所有的温柔缱绻;另一方面,又对时时出现在眼前的皎皎心存怨恨,恨不得她立即消失不见,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眼前。
母亲得知她的心思后,也曾劝过两句:“他如今被皇帝赐婚,皎皎又是郡主,你便歇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吧。”
什么叫“不该有的心思”?她不明白,明明不管是母亲还是父亲,都曾有意将她嫁给徐空月,凭什么来了一个皎皎,她满心的欢喜就变成了不该有的心思?
难道就凭皎皎是皇帝亲封的荣惠郡主,背后有着一个当长公主的母亲吗?
她不服!
于是她盯着徐空月的眼睛,一字一顿宣告:“我自然是喜欢你的,我也是真心想做你妻子的。”
可徐空月唇角却露出一点儿讥讽的笑意,“这不过是你的虚荣心与不甘,根本算不得是真的喜欢。”
徐问兰被他说得几乎恼羞成怒,于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什么才是真的喜欢?像皎皎那样强取豪夺、胡搅蛮缠?”
徐空月的眸光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的眼睛本是很好看的,仿佛有繁星坠入其中。可此时,他的眼底漆黑一片,那些繁星再也找寻不见。仿佛一个无底的深渊,一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徐问兰几乎仓皇的后退了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子。而后她强撑着气势,“你为什么这么看我?我说的难度不是事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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