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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当然是事实,还是徐空月无法辩驳的事实。
    他的目光微微垂落,像是猎犬藏起了它尖利的爪牙,像是雄鹰收起了它强大有力的翅膀。他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说:“我会告诉母亲,尽快为你择一门亲事。”
    徐问兰被他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想也不想就吼道:“我不要!”
    “要不要由不得你。”徐空月的语气仍然轻描淡写,却很是认真。“三个月之内,我要你尽快嫁出去。”
    进入军中之后,他几乎养成了说一不二的习惯。虽然他对父亲母亲仍然尊重,可对于他自己的事,却少有人能插手。母亲曾经觉得他卧房的布置不够舒适,尤其是那张如同铁板一样硬的床。于是让人撤掉了大半,费了不少心思重新布置了一番。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且以母亲主管内宅的身份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徐空月从外回来之后,看见他的卧房中的东西被换掉了大半,顿时勃然大怒。
    他发怒时也是一副冷静沉着的模样,只是沉着脸,将院中所有伺候的下人都杖责了三十棍。
    那一日,他院里的哀嚎声几乎响彻整个徐府。
    自此之后,母亲再也不敢动他的东西。
    即便是蛮横霸道的皎皎,也不敢轻易乱动。
    可一想到自己将会被嫁给一个毫不熟知的人,徐问兰就浑身发抖,她几乎怒吼着哭泣。“你休想!我是绝对不会嫁出去的!”
    而徐空月已懒得再同她多说一个字。
    就像她从前不喜自己一样,徐空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难以喜欢她。她虽然表面乖巧,却很是顽皮,总是在他眼前胡乱晃着,有时还会故意撞翻他的饭菜,甚至在里面加上一把石子,就为了看他会不会吃下去。
    他虽然不想说话,不想动,但并不是傻子,这种小孩子一般的恶作剧,也是他早前乐此不疲的事。只是她每每捉弄完了,总会问上一句:“你的爹娘在哪里,你为什么要留在我家?”
    或许她是无心,不过是一个孩子的不待见。可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却是印象深刻到难以忘怀。
    ——那些话在时刻提醒他,他的父母死在了莫北城破的那一天,他如今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儿。
    于是在慢慢长大的那些年里,他将全身心都投进了习武练字中去,刻苦的模样连父亲都忍不住惊叹。没有人知道,他不过是以此方法,让自己忘却曾经的苦痛。
    后来,他以徐成南长子的身份投身军中,经历了无数场战斗,才恍然觉得当年的自己也幼稚得可笑。
    可终究还是难以释怀。
    所谓的和善温柔,不过是不想让父亲与母亲为难的做法。谁曾想竟让她误会了这么久。
    他一边朝外走去,一边在心底思索着,长安城有哪些才俊青年,能足以匹配他的“妹妹”。
    细雨绵绵,风吹湿衣。他撑着一把伞出府门,所见皆是细雨蒙蒙,行人脚步匆匆。
    许久没有出过府,顿时有种恍然隔世之感。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有个熟悉的悦耳之声在耳边响起:“风雨虽不大,可是也不适宜出门。”
    他回首望去,却只见身侧空空如也,什么都找寻不见。
    心头无端升起一股茫然失落,他甚至分不清这失落从何而来。垂下的目光微微抬起,他抬脚踏进雨里,眼角却瞥见府门外不远处的转角路边,有一身着素衣的女子半蹲于地,正在烧着什么。
    不知怎么的,他的脚步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朝着那个转角走去。
    走进了才发现,那女子烧得是纸钱。她一边烧着,一边低声念叨着什么。细雨微风,那火很难烧起,所以她几乎将伞都遮在了火堆上方。他无端觉得有些厌恶,却又说不清为什么厌恶。于是掐了掐眉心,问道:“你在做什么?”
    那女子像是没有料到会有人来,徒然一惊,面色苍白。
    徐空月其实见不得女子这幅慌张失措的模样,眉心微微皱着,放缓了声音再次问道:“你为何在这里烧纸钱?”
    那女子见他似乎并无责怪的意思,于是稍稍安心,低敛着眉目,轻声回答:“今日郡主出殡,我不过一介小民,无权无势,不能前去送她。听闻她出嫁后住在这里,我便想着在这里为她烧些纸钱。”
    徐空月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问:“你说,你是给荣惠郡主烧的纸钱?”他像是沉浸在一个虚假的梦里,对现实有种执拗的抵触,“你为什么要给她烧纸钱?”
    那女子被问得微微一怔,目光先是轻轻抬起,而后又缓缓垂落。“公子您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问这些?”她能看出徐空月所穿之物皆是不菲,通身的贵气,只是却不知道他的身份。
    徐空月张了张嘴,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那女子没能等到他的回答,有些疑惑,抬起眉眼,就见他紧紧拧着眉,一副难以回答的模样。她打量了一番,试探般问道:“您可是从那府里出来的?”她方才专心烧着纸钱,并未留意,但瞧他衣角沾湿不多,想来不会走很远。
    距离这里最近的,除了那一座徐府外,并未其他。而她在这里,也并未听见马车驶过的声音,于是这样猜想。
    徐空月闻言,微微颔首。
    那女子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道:“您既然是从那府里出来,想来同荣惠郡主的关系也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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