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的痛苦仿佛感染到了徐空月,他与她一样,被内心的沉重压到喘不上气来。长久以来被他刻意忽视的问题终于还是摆在了面前,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能减轻她的一点点苦痛。
他抬眸望着她的眼睛,里面涌动着自己也无法承受的苦痛。他缓缓开口道:“只要你想,我可以立马死在你面前。”
皎皎身子微微一僵,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如今的徐空月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执着守着仇恨的少年将军,如今的他有理想有抱负,尽管依旧身陷仇恨不能解脱,可他似乎寻到了另一条道路,并朝着目标努力前行。
皎皎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的这样一句话,抛开他如今所有的追求与抱负,只为了一解她心中仇恨。可这话落在她耳中,只有无限讽刺与嘲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露出了怎么的笑意,才会让徐空月唇边缓缓勾出一抹酸涩凄苦的笑意。
“好啊,那你就去死吧。”
那样轻柔的声音,仿佛情人之间的亲昵缱绻,却说出了世间最残忍的话语。
徐空月狠狠一震,眼眸之中浮现出巨大的苦痛。
皎皎几乎冷笑起来,却在下一瞬,冷笑凝固在了脸上。
她没有想到的是,徐空月当真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刀,刀鞘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他拔掉那看似华而不实的刀鞘,露出里面泛着寒光的刀身。然后用双手捧着,举到了她面前。
“你恨我。”
皎皎没有否认,也无法否认。父母之仇,即便不是死在他手中,也是因他而死,她不得不恨他。倘若不能继续恨着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活下去。
可即便如此,在看见他手中锋利的短刀时,她仍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她那样仓皇失措的神情,自然落到了一直凝视着她的徐空月眼里。他蓦地笑了起来,笑容凄凉。“既然恨我,你就该亲手杀了我。”他说着,将短刀塞进了皎皎手里。
而后握着她的手,让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膛。
皎皎如同木头人一般,随着他的摆弄,将尖刀对准他的没有半点防备的心口。
徐空月望着皎皎几乎呆滞住的眉眼,露出一个堪称温柔入骨的笑容:“瓦解痛苦做好的方法,就是杀掉那个令你痛苦的人。”而后,他缓缓松开手。
皎皎握着那把短刀,面前站着她不得不恨的人。可她却犹豫着,迟疑着,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刺进去。
然而徐空月却露出一个几乎有些挑衅的笑容,而后对她张开手臂。他的眼底还沉淀着无比的痛苦,脸上却露出轻松的笑意:“你这样犹豫不决,会让我误认为,你对我还留有旧情……”
话音未落,刀尖便扎进了他的胸膛。
殷红的鲜血慢慢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裳,将他月白色的袍子染得通红一片。
徐空月面上露出痛苦之色,却在皎皎看过来时,故作轻松地笑着,“你应该再用力一些。”他缓缓抬起手,想要握住皎皎的手。“你应该直接刺穿我的胸膛,让我药石无医,痛苦而死。”
然而皎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往下刺进去。下一瞬,她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
徐空月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她,清楚看到她脸上的狼狈。她微微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冷厉无情,“就这样一刀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你了。”
她的眸子黑漆漆的,仿佛没有一丝星辰的夜幕。她重新盯着徐空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会将你想守护的东西,通通摧毁,让你在无尽的绝望之中死去。”
摄政王徐空月流着鲜血从明华殿离开,形容狼狈。消息一传出,朝野内外顿时议论纷纷。然而当事的两人都对满天飞的各种谣言视而不见。唯有朝中新贵李忧之问了一句:“公主与摄政王可是有旧?”
彼时皎皎正趴在潋滟池边凉亭中的栏杆上,看着水中抢食的游鱼。
她似乎很喜欢看游鱼,尤其是群鱼聚集在一处抢食的场景,总能逗得她唇角微微上扬。
潋滟池原本没有养什么鱼,但自从皎皎入住明华殿,这池子里便有了各种各样的观赏鱼。
当一条条鲜活的鱼在池水中摆动着尾巴,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好似连往日幽静空旷的皇城都沾染了几分热闹。
闻言她微微侧过脸,姣好的容颜在落日的余晖映衬下,更显姿容昳丽。“李大人觉得呢?”
李忧之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于是他笑了笑,放过了这个话题,投其所好道:“听说灵泉寺有一眼灵泉,里面养着几条白尾锦鲤,很是有灵。”他笑起来很是好看,有种风流倜傥、高风亮节的书生意气。然而皎皎却深知,他并非表现出来的这种高风亮节的模样。
但此时此刻,她面露兴趣,原本没什么精神的眼睛都仿佛有了发起了光,好奇问道:“怎么个有灵法?”
李忧之思忖片刻,道:“听说有一年轻女子,在灵泉前向白尾锦鲤许愿,倘若能寻得如意郎君,便吃斋三年。结果许愿不到一月,家里便为她定下一门满意的亲事。”
皎皎挑眉,“姻缘之事不可捉摸,说不定只是她运气好罢了。”
李忧之又道:“还有一老妇人,晚景凄凉。因而千里迢迢到了灵泉寺,许愿晚年能有所依靠。结果仍是不出一个月,她的一位远房子侄见她孤苦无依,于是将老妇人接到身边照料,为她养老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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