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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御医今日正好当值,瞧见徐空月匆匆而来,颇有些惊奇。他依照礼向徐空月行礼,但礼才行了一半,便被徐空月虚扶一把,“章御医不必多礼,我今日前来,是有几件事想要问一问您。”
    章御医不知他有什么事要问自己,只是将他请到一旁,又让人上茶。
    徐空月刚一坐下便开门见山,“章御医为慧公主请脉,有多久了?”
    章御医先前在太医院受排挤,并非因为他愚笨,而是因为他过于耿直,脾气又不怎么好,所以才会处处受排挤,被派去了南山行宫给太皇太后问诊。但是他并不愚笨。徐空月不会无缘无故问起此事,想必他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摸了一把胡须,悠悠问道:“不知王爷为何询问此事?”
    第64章 咳血了
    徐空月的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两下, 语气不自觉微微加重:“章御医只需回答我,您是在慧公主回宫之后才为她请脉,还是在她回宫之前便开始为她请脉?”
    倘若章御医是那种会被权势而折腰的人, 也就不会被太皇太后选来医治皎皎。于是他只装作不懂,一脸惊愕,“王爷为何这样问?”
    徐空月不再兜圈子,他直接了当道:“我知道她就是皎皎, 我只想知道,她如今身子究竟如何了?”
    自皎皎回宫以来, 便一直身着厚实衣裳, 可最初是冬日,天寒地冻,她穿得多些再正常不过。可是南山行宫之中,夏日炎炎,她身上所穿衣物依旧厚重,再也天冷为由, 就怎么都说不过去。
    他从前不是没有疑惑的, 只是知道皎皎必定不会告知于他,故而才没有问。
    况且就连他自己,即便身处酷暑, 依旧畏寒畏冷,还如何去问皎皎?
    可章御医即便到了如今, 也依旧面不改色, “王爷说的话, 微臣怎么听不懂?”
    徐空月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赌上一把——倘若章御医不知皎皎身份,他这样直言不讳, 是否就会揭露皎皎的身份,给她带来困扰?
    只是事到如今,他顾不了那么多。于是他对章御医道:“皎皎……她就是荣惠郡主,她从……宫墙之上跳下来,是章御医您治好她的吗?
    章御医脸上先是露出惊愕之色,而后缓缓低垂眸子,并不接话。
    徐空月一看便知,自己是赌对了。可他全无半点喜色。
    他望着章御医,语气诚恳悲怆:“我知道,贸然让您相信我,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我请求您,将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告诉好。”说罢,他站起身来,对着章御医长揖到底。
    以他如今的身份,对着一个小小御医行如此大礼,可见态度之诚恳。
    章御医终究还是长叹一声,道:“都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你问这些还有什么用?”他眼底有着深深的谴责与不满:“难不成你还指望着,她能原谅你?”
    徐空月浑身微微一震,而后面上露出苦笑:“我们之间……如今是真的隔着血海深仇,我怎敢奢求她的原谅?”即便南嘉长公主与定国公之死不是自己亲手所为,可他到底还算是帮凶。皎皎这样重感情的人,怎么会抛弃天大仇恨原谅他?这或许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
    章御医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目中神情微微复杂。许久之后他才道:“当年我受太皇太后所托,为……”他停顿了一瞬,似乎在纠结什么。然而下一瞬便又若无其事继续道:“郡主治伤,本是答应太皇太后,绝不对外人提起一个字。”
    可徐空月听了这话,身子仍是狠狠晃了两下——他说,为郡主治伤。
    他一把抓住章御医的胳膊,追问道:“她伤的……有多重?”倘若不是当年所受之伤过于沉重,皎皎何须终日不敢着轻衣薄裳?印象中,她明明最是喜欢夏日。
    她会在夏日来临之前,早早就备好解暑的酸梅汤,也会准备许多好看华丽的夏装。在每一个他忙于处理公文的时候,穿着华美的衣裙,端着解暑的冰凉酸梅汤,以一种强硬的姿态闯进他的书房,软磨硬泡着让他喝下。
    章御医静默半晌,终究用了八个字形容——
    “体无完肤,惨不忍睹。”
    徐空月的脸霎时惨白一片。心头有无数个年头翻涌着,嚎叫着,似乎将要他撕个粉碎。可他仍然好好站在原地,即便天旋地转,耳鸣目眩。
    他听不见章御医又说了什么,只是张了张嘴,对章御医叮嘱道:“您今日对我所言,万不可被外人知晓。”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太医院,只知道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明华殿外。
    即便如今的明华殿住着位高权重的慧公主,可依旧门可罗雀,半晌都不见一个人影。
    徐空月不知自己究竟在外面站了多久,明华殿的大门才缓缓打开,兴安从里面走了出来,行礼之后问道:“摄政王在此,不知有何事?”
    徐空月从前并未在宫中见过兴安,只知道从皎皎回宫之后,这个叫兴安的太监便做了明华殿的总管。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兴安身上,许久才问:“那些年……她是不是很疼?”声音低哑晦涩,与往日的从容有着天壤之别。
    兴安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随即反应过来,强笑着:“摄政王什么意思?奴才不明白。”
    徐空月却已经挪开了目光,他失魂落魄望着明华殿的朱红大门,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可我却不能分担她的半点痛苦。”他脸上懊悔之意更深,“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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