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只为将所有的歉意说出口。“我只是……未曾料到我这样的举动,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他望着皎皎的眼底有着浓重的悲哀,仿佛白纸之上的一道墨痕,无论如何弥补,都将无法消除。“我知道,事到如今再说抱歉于事无补,可我仍是想让你知道,我知道了那些事。”
他微微低垂了目光,仿佛再不忍心看着皎皎一般。“我问过了章御医,你……”
“你如今说得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皎皎的目光依旧很冷,她收起了所有的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好似先前的失态只是一场错觉,她又重新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慧公主,俯视着世间的一切悲哀。“即便你知道了又如何?你休想再利用那些事去做些什么!章御医曾奉皇祖母的命令,在承天庵待过一段时间,即便你去查,也注定什么都查不到。”
徐空月蓦地抬起脸,他知道皎皎误会了什么,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他好像在如今的皎皎面前变得愈发低微了起来,连话都不知该如何去说。只能无力道:“我不是……我没有……”
“不管你究竟想做什么,我都会奉陪到底。”皎皎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的神情变得无比淡漠。“既然摄政王没有别的事了,就请不要继续留在明华殿外。”她说完,微微停顿一下,才继续道:“本宫不想你伤口复发,又被旁人栽赃到本宫头上。”
说完,她转身进了明华殿。
细柳将被抛之于地的披风捡了起来,抖了抖上面沾染的灰尘,神色复杂地看了徐空月一眼,而后进门去了。
徐空月站在原地,却并未觉得轻松几分。他原本是想问一问皎皎,你是不是因为那些伤,辗转不能成眠?你是不是因为那些伤,才终于穿着厚实的衣裳?
他原本还想问很多很多。
可是所有的问题在见到皎皎的那一刻,都问不出口。她原本是那样明媚灿烂、宛若骄阳的女子,如今却如同狂风暴雨打落的枯枝败叶,再也找寻不见从前的半分明媚。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是他造成了如今这种局面,倘若不是他深信不疑,便不会有南嘉长公主府的一场悲剧。
徐空月神色郁郁回到徐府,还未进门便听到下人禀报,说是问兰小姐回府了。
他原本含着忧郁的眉眼顿时一沉,“她又回来做什么?”
下人吞吞吐吐不敢多说,只说夫人让他回府之后,尽快过去一趟。
徐空月却并未理会,他径直去了琼花院。
这些年,随着徐空月的权势日益高涨,往日的徐府也变了样。他将自己的院子与琼花院圈并在一起,重新开了一道府门,门楣上依旧挂着“琼花院”三个字,与从前的徐府隔绝开来。
如今徐夫人想要见他,需得先从徐府的大门出来,转到另一条街道,进入琼花院的大门。
只是这样进来,并非进了琼花院的旧址,而是先进了徐空月从前的院子。
从动工之日起,徐夫人便对他的此举诸多抱怨,但徐空月全都不予理会,固执地守着改造过后的琼花院。
只是他不去,徐夫人便带着徐问兰过来了。
三年前,徐问兰便已经出嫁了。她如今的夫君,是徐空月千挑万选的忠勇伯府的世子岳新阳,人品才貌都无可挑剔,家中也并无复杂关系,只有一对庶出的弟妹。虽然忠勇伯传到他父亲这一代,已隐隐显出没落之势,但岳新阳此人极为上进,相信将来必将成为国之栋梁。
但徐空月仍是有些不放心,考察了他一年多的时间,才定下了这门亲事。
徐夫人对此倒是极为满意,逢人便夸女婿好。
只有问兰却始终不肯安分。
她刚嫁过去第二日,便持刀伤了岳新阳。虽说只是不慎在他手臂上划了极浅的一刀,但徐空月仍是将她狠狠训斥一顿。
但问兰仍是不知悔改,之后更是数次不敬公婆,欺辱弟妹。
徐空月多次管教都不能约束她的性子,便对岳新阳道:“倘若她再任性妄为,搅得你一家不得安宁,你便无需再顾忌我,休了她便是了。”
可岳新阳始终感念他的多次提拔,不管问兰闹得有多厉害,都始终不曾写下休书。
徐夫人也因此对岳新阳深感愧疚,对他愈发好。
如今见着徐问兰,徐空月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问道:“你又做了什么好事?”岳新阳处处纵容徐问兰,每每她犯下错事,想得不是第一时间告知徐空月,而是处处帮她遮掩。故此徐空月才会有此一问。
徐问兰却不管不顾扑了上来,抓着他的胳膊便问:“明华殿里的那个慧公主,是不是皎皎?”
徐空月心中微微一惊,面上却不露半点声色,他一把甩开徐问兰的手,眉心微拧,训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胡言乱语?”徐问兰仿佛被戳到了痛苦,大声吼道:“你每日都往宫里跑,为的是谁,难道旁人都没有眼睛吗?皎皎死后你那么伤心,恨不得活剐了自己,倘若明华殿的不是她,你会那么上心?”
她一语惊醒梦中人。徐空月开始思索着,自己这段时日对皎皎的关心是否太过惹眼了?
但徐问兰仍然上蹿下跳叫嚷着:“她为什么还没有死?那么高的宫墙都摔不死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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