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远处一队手持火把弓箭的北衙禁军,皎皎终于将心落回肚子里,于是再顾不得什么,朝着徐空月爬去。
只是她才一动,徐空月便骤然出声:“别动!”他身上伤势太重,鲜血早已浸透了玄衣,又经历了两场厮杀,早已力竭。此时骤然发声,声音低微,几不可闻。
但皎皎仍是听见了。
李忧之带着北衙禁军过来时,便看见皎皎维持着撑地而起的姿势,不敢乱动,却浑身颤抖,一脸焦急询问着:“你怎么样?”
她面前三步外,徐空月坐在地上,血几乎浸透了地面。寻常人受这么重的伤,要么早已气断身亡,要么昏迷不醒,他倒好,脸上仍然挂着浅浅笑意,以一种异样柔和的语气说道:“小伤而已,没事的。”
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他并不是小伤。不过是为了安抚皎皎罢了。
皎皎看得出来。正因为看得出来,所以心中更是焦急难安。她想过无数种杀掉徐空月的方法,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因为救自己而重伤垂死。
徐空月伤势太重,尽管前一刻他还能对着皎皎露出安抚的笑容,但下一秒他便昏厥过去。皎皎吓了一跳,不顾再也顾不得腿上的伤,挣扎着爬过去摸他的鼻息。
只一下,她便泫然若泣,手抖得不成样子。李忧之急忙扶住她,就见她几乎快要哭出来,“没有……为什么没有了……”
李忧之看着她的样子,几乎瞬间就猜出来了,他伸手在徐空月鼻子底下试了一会儿,随即又去摸他手腕。
皎皎紧紧盯着他,满脸急切惶恐,却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仿佛她发出的一点儿声音,都能轻易送掉徐空月的命。
仿佛过了许久,又好似只是眨眼间,李忧之骤然松了一口气,随后对皎皎道:“还有气。”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刚刚那一瞬间,他又多么害怕面前这个人没有了气息。
他的话音刚落,皎皎眼眶里的泪珠顿时掉落下来。她眼睛挣得那样大,一颗颗泪珠仿佛莲叶上的露水,从脸颊滑落。她从李忧之手里接过徐空月的手腕,颤抖的手指半晌没能摸到脉门上。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触碰到那微不可觉的脉搏。浑身紧绷的力道顿时卸了,猛地朝后倒去。
好在李忧之一把将她搂住。
皎皎明明手抖得不成样子,却还用尽所有力气拽着他衣袖,“救他!快!”
李忧之来之前便已经考虑到各种情况,随行而来的早有御医,此时不等他吩咐,便急忙上前为徐空月做着急救。
皎皎跌坐在地上,看着御医将他身上的衣裳剪开,露出满身的伤痕。他本就满是伤疤的肌肤上,几乎没有多少好肉,大大小小的伤口密布着,如同一块被戳烂的肉。
皎皎脸上还有泪痕,此时紧咬着下唇,看着御医处理徐空月身上的伤。
他的右手伤得尤其重,半个手掌几乎都被割裂开,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皎皎从未觉得那抹白色那样刺眼,刺得她双眼生疼。
只是此时地形不便,御医所带伤药又远远不够,只能草草先将血止住。李忧之立即让人以并以最快的速度将徐空月送往距离最近的行宫治疗。
皎皎仍坐在地上,眼睛紧紧盯着被送走的徐空月。李忧之看到她腿上有伤,正要让御医为她重新包扎,她却摇头,“救他。”
仍是两个字,却压抑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情绪。
李忧之暗叹一声,随即将皎皎打横抱起。“殿下既然担心,我们就跟上去看着。”
可皎皎仍是摇头,目光牢牢盯着徐空月离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她才默默垂下目光。等她再次抬起眼时,先前满脸的焦急担忧已经消失,仿佛先前种种,不过一场错觉。
可即便这样,李忧之依旧能从她黯然的眉眼之中瞧着她未说出口的忧虑。
不远处的地方,萧武正捂着面部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他虽然被徐空月划中脖颈,但因为他手上力道不足,所以只是浅浅一层,并未伤及性命。然而此时此刻,他痛苦哀嚎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皎皎先前洒向他面门的东西。
皎皎洒的不是什么毒药毒粉,而是先前用以御寒的辣椒面。她所选的是最好的辣椒,沾上一点儿便能辣到浑身出汗。那时情况紧急,她方寸大乱,将怀中所剩的全部辣椒面都洒到了萧武脸上。尽管他及时闭眼屏息,但落在脸上,仍是辣得他痛不欲生。
李忧之带来的人正在清理残局,皎皎窝在他怀里,神情已经彻底冷淡了下来。她看了一会儿在地上不断翻滚哀嚎的萧武,对李忧之道:“他刚刚对徐空月洒了毒粉。”多的话一句都没说。
李忧之知道她的意思,不能让萧武死了,一定要从萧武口中得知,他洒的究竟是什么毒。
与此同时,长安城中萧武的家中,宫中禁卫敲开萧府大门,将他所有家眷赶到堂前。
萧府上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瑟瑟发抖聚集在一起。
很快,负责搜查的禁卫出来,搬出数十箱金银珠宝。禁卫首领扫了一眼熠熠生辉的珠宝,手一挥,厉色道:“全部带走!”
萧武的夫人见状,顿时扑出来,“不要”二字还未说出口,便被禁卫手中长刀抵上了脖子。她一见那森森发白的刀刃,顿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禁卫首领着人带着数十箱珠宝走到门外,小皇帝赵垣珩正站在外面翘首以盼。只不过当看见那数十箱珠宝,脸色顿时大变,气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这……萧武……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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