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语气冷淡,“你挟持摄政王, 难道就是想与我讨论遗诏?”
“当然不。”卫英纵微微笑着, 只是笑意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恶意。“我想与公主近身说几句话。”
皎皎脸上露出嘲讽,“你一心想杀我,难道我会那么蠢, 亲自走到你跟前,好给你机会吗?”
“公主当然不蠢。”卫英纵说着, “但是公主要亲眼看着摄政王死在你面前吗?”他说着, 手上稍稍用力, 徐空月原本稍稍结痂的伤口顿时被锋利的刀口划破,再次流出刺眼的鲜红。
皎皎的目光一凛,嘴唇紧抿, 一句话也未说。
但卫英纵挟持着徐空月,好似有恃无恐,也全然不在乎徐空月会不会死在他手里。
他无声与皎皎对峙着,唇边始终挂着浅淡笑意,似乎稳操胜券一般。
李忧之一直站在皎皎身后两步距离的位置,见局面僵持着,他忍不住微微抬脚,朝皎皎走了一步。
但下一瞬,皎皎清冷的嗓音便响起。“退下。”
李忧之的脚步顿住。
皎皎没有再言语,而是提步朝着卫英纵走去。
卫英纵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握着长刀的手也不由得微微收紧。
徐空月的目光一直放在皎皎身上,此时见皎皎抬步朝他走来,终于还是出声道:“你不该过来。”
皎皎顿住脚步。
她先前一直刻意没有去看徐空月的眼睛,但此时却不得不朝他看去。
他虽然是被挟持的姿态,但神色从容,丝毫不见狼狈。只是此刻眼眸深处似有无穷无尽的自责愧疚翻滚着,仿佛一道牢笼一般,将他深深锁进其中。
皎皎只看了一眼,便立即将目光收回。她本可以完全不管徐空月,但理智总是在说:“他还不能死,大庆现在还需要他。”
但心底隐隐还有一个声音在说着,“你只是舍不得他死而已。”
“你明明知道先帝遗诏所在,也知道先帝就是要借你的手除掉他,为什么一直以来都不动手?”
两种声音在耳边反复回响,可皎皎迈向卫英纵的脚步却从未停顿。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我是想要他死的。我想要让他尝尽各种痛苦,在孤独绝望中死去。”
卫英纵脸上的喜色越来越盛,眼见着皎皎快要靠近,他纵骤然发难。一掌拍开身前的徐空月,随即刀锋快如闪电,朝着皎皎而去。
徐空月一直都知道他的目的,本就时刻防备着。此时见他骤然发难,皎皎危在旦夕,便硬生生受了卫英纵那一掌,借力朝着皎皎飞扑而去。
他以身护住皎皎,收势不及的长刀在他后背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与此同时,神武军万箭齐发,射出的羽箭如满天流星,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完美弧线,以闪电之势落下,将卫英纵射穿。
他手中还紧握着那柄染血的长刀,眼睛微微睁大,头颅微低,便瞧见了刺穿身躯的无数羽箭。
鲜血几乎将他身上的衣裳染变了颜色。他茫然抬头,便瞧见了脸色复杂的徐空月。他脸上有悔恨,有懊恼,还有无能为力的于心不忍。
但最终,转化为深深的愧疚。他低下头去,查看惊魂未定的皎皎。
短短一瞬,场中局势惊天逆转。无数人围了过来,将他与皎皎拥簇在中心。
有他护着,皎皎分毫未伤。她眼底惊惧未消,看着徐空月的眼神却极为复杂。
徐空月身上的伤口还流着血,鲜血将他背上的衣裳浸透,接着又染红了皎皎的手。皎皎垂下眸子,看着手上的鲜血,对周身的关切问询之声置若罔闻。
徐空月也是同样如此。确认皎皎身上并无外伤之后,他推开围住他们的禁卫,朝着卫英纵走去。
卫英纵躺在一片乱箭之中,口鼻处满是鲜血,插满了羽箭的身上也开始汩汩流出鲜血。
徐空月在他身前站定。目光相接,卫英纵先是无声笑了一下,而后开始涣散的目光慢慢望向上方天空。
不知何时,天边聚集起了朵朵黑云,将天色染得黯淡下来。他身上的血已经染红了地面,在地上开出大片大片的花。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无力空洞,“到底还是我输了。”
徐空月缓缓在他身边蹲下,他的目光里满是悲悯不忍,造成如今这种局势的人明明是他,可为此付出代价的人,却总是他身边亲近的人。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固执一般伸出,想要捂住不住流血的伤口。
卫英纵却对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没有用的。”这一刻,他似乎变回了初见时的样子,没有满目的野心与不甘,只有对这悲惨世间的深深无力感。
他本该有最幸福的人生,可一切都毁于北魏来袭的那天夜里。宁城的大小官员早早弃城而逃,留下手无寸铁的百姓独自面对北魏铁骑。
他不甘坐以待毙,所以站出来一呼百应,抵抗北魏铁骑。谁知他保护了千百人,最终家人却被一个怯懦的小吏出卖,惨死在北魏手中。
他恨那些口口声声“为了大庆”的官员,更恨朝廷的种种不作为。
带兵击退了北魏铁骑的徐空月是他们这种人最后的希望,可是却因为一个慧公主,逼得他将种种计划推后,再推后。
他将满腔恨意转移到慧公主身上,企图杀死慧公主,逼迫徐空月尽早完成他许下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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