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贺看着他由远及近,又从他面前缓缓行过,一双眼睛便如生了钩子一般,死死盯在他身上。
近看下来,细节便越发清楚了,就连他眉梢下方的一颗堕月痣都清晰可见。红色锦袍衬着雪玉的脸,为阿贺的双目烹饪了一场饕餮盛宴。
忽然,那双桃花目朝他们这边扫了过来,不偏不倚,在他面上流连了须臾。阿贺只觉得自己的颈项被扼,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但只是须臾。
紧接着,那双春水般的眼波便离开了他,转向杜老,薄唇轻启,用激越清冷的声音,轻轻道了句寒暄。
几番来往过后,吕信州一行人消失在楼梯尽头。
阿贺还在原地呆呆凝望,直到纪麟一肘子怼在他肩头,他才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嗷嗷」呼痛着转过身,在他的腹部也照样来了一下。二人说笑打闹起来,很快就淡化了方才惊艳的小小插曲。
吕信州登顶不久,海面上又是一阵欢腾。
众人纷纷向外望去,杜老捋着长须笑道:“看样子,是八十八岛的岛主前来朝贺了。”
第163章
万岛来朝
果然,不多时,就见近百艘形制各异的大船破浪而来,摩肩接踵,把个海湾挤得水泄不通。
此时龙头巨轮已经撤出了紫云湾,众人的视野重新开阔了起来。
放眼望去,就见每艘船上都插了面迎风招展的大旗。这么打眼一看,都是各岛的名号,和对吕信州的歌功颂德之语。
纪麟一面面看过去,口中「啧啧」之声大盛,回过头来对凌萧悄声道:“怪不得叫海皇帝,这派头,可不跟真的皇帝也没什么两样!”
凌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叹道:“纪兄,慎言吧。”
纪麟一怔,也重重地叹了口气,哀怨道:“出了京怎么还这么多规矩,真是心累……”
阿贺倒是倚在窗边看得津津有味。毕竟从小生活在颍州,他对四周的岛屿多少也有些认识,此时就指着远处一艘楼船对他们二人道:“看见那艘金紫木楼船了吗?那是花礁岛的岛主,是八十八岛里唯一的一个女岛主呢!”
“什么什么?花椒岛的岛主?”纪麟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凑过去道,“那她是不是每日拿花椒当饭,用花椒泡澡,浑身一股子刺鼻的呛辣味啊?”说着,他咬着拳头,吃吃笑了起来。
阿贺鄙夷地瞥了他一眼,道:“不是那个花椒,是礁石的礁!我怎么发现你这人越来越低俗……”
正说着,那艘紫金楼船忽然动了起来,硬生生地挤开同行的船队,到紫云阁正前方停住。
在众岛主的不满声中,楼船上的金枝卷浪细纹帘一掀,从里面娉娉婷婷走出个美艳妇人来。
她怀抱一把雕花琵琶,走到船头甲板上,望着紫云阁顶,媚眼如丝轻轻一勾,红唇轻启,道:“四月春至,海市大开。花奴特意前来,奏一曲琵琶,为仙人助兴。”
不知头顶吕信州做了什么动作,那自称花奴的美娇娘弯唇一笑,接着将琵琶横抱在怀里,五指抡弹,锵锵奏响了锋利的丝弦。
席上众人的面色登时暧昧了起来。
又是那福老开口道:“昔年就数花礁岛不服管教,以这位岛主为首,岛上众民人人蛮横强势,开海市更是从不现身,弄得八十八岛朝贺总是凑不整个吉利数,每年都把段于风气得仰倒。现在倒好,第一个抢着来献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殷勤。唉,真是新人新气象啊……”
“花岛主如此,也只是为了报恩而已吧。”杜老道,“去年九月大渔汛,花岛主出海后遭遇风暴,险些丧命。是吕大人亲自驾船救援,这才抢回她们一船人命来。如此大恩,她岂能不有所表示呢?”
“诶……”听他此言,福老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这吕大人,貌似尚未娶妻吧?”
“哎哟,您看您说的!”杜老失笑道,“吕大人乃是修道之人,如何能娶妻呢?”
“哼……”福老双目一翻,射出些含混不明的光华来,“明面上自是不能,可这私下里……”说着,他若有所指地瞟了正在泠泠拨弦的美艳岛主一眼。
杜横塘讪讪一笑,目光一转,见凌萧并未如众人一般欣赏琵琶,而是皱眉四下打量着什么,便道:“世子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忧虑吗?”
闻言,凌萧回过头来,微微颔首,有礼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此间布局过于紧促。观礼的百姓与朝贺献礼的众岛主,离紫云阁未免也太近了些。”
“哦?”杜横塘奇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闻言,纪麟大大咧咧地替凌萧解释道:“世伯有所不知,凌兄的外祖父,凌大将军,乃是京畿宿卫军的统帅,负责京城安保。凌兄平日里随着外祖父,耳濡目染,自是对安防一事格外留心些。
您也知道,京城嘛,天家所在,自是事事小心谨慎,生怕有什么刺客,闹出什么乱子。所以但凡祭典游行,百姓都被远远隔开。哪能像瀛洲这般,真正与民同庆呢?”
“呵呵呵,原是如此。”杜横塘望着凌萧笑道,“世子年纪虽轻,性子却沉稳可靠,更兼心系黎民,真是让我们这些老学究自叹不如啊!不过世子也请放心,瀛洲风俗向来如此,民情淳朴开放,敬官却不畏官,平日里有什么便说什么,反倒少了那起子暗中加害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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