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容也将衣裙一层层为温梓童穿好。虽说近来天气渐渐转热,别宫更是靠着温泉,比上京还要暖上一些,但这等场合也不能太过简薄随性,里外三层总是少不了的。
温梓童被从头到脚的捯饬了大半个时辰,人也终于清醒了许多。上马车时见三姑娘已在车内等候多时了。姐妹二人互道了早安,又相互谬赞上几句。恭维的过场还没走完,五姑娘也上了马车。
马夫扬起鞭子,马儿短嘶两声,便急踏着蹄子拖车出了府门。
三姑娘见温梓童盛装时不觉意外,可见到口口声声只为去给自己助攻的五妹妹如今也满头珠翠一袭盛装,心下便隐隐有些犯嘀咕。
温梓童自己坐一侧,三姑娘和五姑娘相邻而坐,三姑娘便拿团扇做掩护,悄声问道:“五妹妹,今日这身费了不少心思吧?”
五姑娘一下听出弦外之音,抬手便在三姑娘胳膊上戳了下,嗔怪道:“三姐姐想哪儿去了?我不过是怕温家的姑娘被别家比下去,这才不想拖后腿的。等到了瞻月宫,你和四姐姐只管与她们去争,我自在一旁为你们拍手叫好!”
听妹妹这样说,三姑娘立马释然的笑了,也为自己先前的猜忌微微抱愧。
温梓童正阖眼假寐,自然也将这话听了个真切。面上不显,心下却暗暗发笑。
她这个三堂姐虽不是什么善茬,却是脑子一根筋率直的很,心中所想尽自写在脸上。可五堂妹就不同了。凡事喜欢拿人当矛作盾,自己隐于幕后暗暗操纵着一切,却总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面孔。
温梓童虽没特意去查,心里却笃信三堂姐这回在祖母面前强争来这个机缘,少不了五堂妹在背后的撺掇。
前几日便见三叔三婶总出府走动,心事重重,想来三房知晓瞻月宫将举办宫宴的事,比祖母和父亲还早。
只闲思了一会儿,温梓童便真的睡着了。中间依稀记得马车出城门时停下来交涉了几句,之后继续快马扬鞭。
等她再醒时,已是马车入了瞻月宫的北门后停下来,两位堂姐妹一左一右推她的胳膊。
“到了?”温梓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下意识的就去揉眼睛,却是忘记今日眼尾化了红妆。这一揉,那嫣红没章法的晕开小小一片,显出两分滑稽。
三姑娘失笑,刚开口想提醒:“四妹妹你……”,就被身边的五姑娘暗中拉扯了下袖子,旋即明白过来。
接着两位堂姐妹只极有默契的应了声:“到了。”便一前一后下车去了。
温梓童并未察觉任何不妥,随着她们下车后,来接应的嬷嬷也并未多言,只引着她们往里去谒见贤妃。
一路上温梓童不时的东张西望,两位堂姐妹只当她是头次进宫太新鲜,一时忘了祖母的教诲。她二人也不提醒,只谨记礼数,亦步亦趋的跟在嬷嬷身后。
温梓童自然不是少见多怪,上辈子瞻月宫她可没少来。她只是想看看,能否见到个熟人。
可惜一路走来,只见委曳于地的长裙,却未见着半片袍摆。
入了宫殿后,温梓童只得收了寻人的心思。这处宫殿有后妃歇憩,皇子们应是不会过来这边。可她才这样想着,就见远处有人迎面走来,再看,竟是六皇子李桓!
姜贤妃是六皇子的生母,他来此处倒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温梓童立马垂下眼帘回避,放慢步子,不起眼的跟在嬷嬷和两位堂姐妹身后,给六皇子行了礼。
她始终没抬眼看,不知李桓看到她们时是何反应。只顿了一会见他走离,她们便起身继续往里去。
今日的姜贤妃显然疲累,想来一早已来了不少贵女请安。故而她虽不慢待温家三位姑娘,却也无意多留,随便叙了年齿,便让嬷嬷带她们去园子里逛逛。
嬷嬷一路上指着园中亭壑构石做介绍,三姑娘五姑娘竖起耳朵听得认真,温梓童却是丝毫无心。
瞻月宫虽是为先皇后所建造,可先皇后与当今圣上先后故去,李玄愆也去了封地,这地方便成了登基后的李桓独享。杪冬时李桓甚至会将朝务也移来此处,他喜欢管这里叫冬宫。
那时身为皇后的温梓童,自然也是随着皇帝在此越冬。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历历在目,若是愿意,她能讲的比这位嬷嬷还详尽。
眼下她们所逛的这个园子,还只是瞻月宫的外围园林,也因地势被称作下花园。自此往北过一堵丹粉涂饰的宫墙,便是瞻月宫的中心园林,称作上花园。
下花园没有建温汤,却开凿了一个人工湖。湖水虽是从外引入,却沾了相邻泉眼的地热,故而湖水也是四季温暾。
沿着湖边走了一会儿,温梓童突然驻步,望了会儿湖中自己的映像,便抬头笑道:“嬷嬷,烦请您继续带着我的两位姐妹四下逛逛,我有些累了,想在此歇息一会儿。”
嬷嬷自是没意见,三姑娘五姑娘也压根不喜与她为伍。
明明揽镜自鉴时,她们都觉得自己是美人儿,可不知为何一与温梓童并肩而立,身上光芒便好似被鬼偷了!一下就变的黯淡失色。
就这样,两位姑娘佯作关心的叮咛一番,便抛下温梓童,不甚夷愉的兀自游逛去了。
待人走远了,温梓童才重新望着湖面,抬手轻轻揩拭眼尾的斑驳妆容。
她本也没对这些堂姐妹抱有期冀,所以对她们看她出丑却不加提醒的举动,也并无怨怪。待擦的差不多了,她便提步往湖边的一处高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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