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闻言看过去,只见那位姜小姐正一脸笑容看着她,她妆容精致,笑得也灿烂,但她总觉得这笑容底下藏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意味,像是不怀好意。
青黛道:“这是妾身本应该做的。”
姜姝道:“孟二嫂嫂就是心地善良,这世间哪有什么该做,哪有什么不该做,只有人想不想做,孟二嫂嫂你说对否?”
听到这话,青黛心里头微漾,这人话里似有话,今日忽然无源头的找她闲扯,不由会让人多想几分。
老太太坐在那说话了:“今日大家就不用去佛堂听经了,在这里安心住几日便打道回府,想必你们这些年轻人也是不太习惯这寺庙里头的清静罢,行了,都散了吧,老婆子我今日还要去灵净大师那。”
说罢又朝青黛道:“你先留下。”
青黛又留了下来,待他们都走后,老太太问:“经文抄的怎样了?”
“还有两日应当便能抄写完。”青黛道。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辛苦不?”
青黛摇摇头:“回母亲,不辛苦。”
老太太似是感叹道:“不辛苦那是假的,我那时候刚嫁到孟家来时,因是商贾之家出身,就低官家一头,这伺候起公婆来呀!一整天都不带坐的。”
老太太让林氏拿了些首饰过来,对青黛道:“这些你拿着吧。”
青黛正要推迟,林氏将盒子塞到了她怀里。
老太太道:“行了,拿着吧,你好好抄完经文,老婆子我念着你这个好。”
青黛看着主仆两走了出去,她拿着首饰盒,撑着绿油纸伞朝那间禅房走去,雨点打在伞上,滴滴答答像落在人的心尖上。
青黛一整天都在抄写经文,跪坐在乌漆木的书案旁,期间老太太差人送了些斋饭来,或也是来监视她是坐着抄还是跪着抄。
一日又那样的过去了,这经文也抄写了三分之二,若不是因为要跪着,或许这一本经文都抄完了也说不定。
青黛此时还待在小小的禅房里,可能是因为下雨,纱窗外一片漆黑,比昨日里还要漆黑,只听见那噼里啪啦的雨声,似乎还有风声。
把经文合上,坐在了蒲团之上,这蒲团久经年月,变成了扁扁的一团,坐在上面似乎都能感觉到冰冷冷的青砖地面。
她将膝盖头伸直,双臂搭在书案之上,头轻轻伏于手臂之上,一头乌黑的青丝自然垂了下来,一滴泪就这样砸在了手背上,滚烫滚烫的,或是因为整个下半身那火烧火燎的疼痛,或只是因为想哭那么一会而已。
恍惚中,青黛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敲门,她慌忙的擦掉了脸上的泪水,耳朵竖起,这次确确实实听到了敲门声,便朝外道:“是谁?”
孟佪在外边推开了门,带着一股凉意走了进来:“我从那边走来,见你这屋子里的烛火还没熄灭,想着你定还在抄写经文。”
卷进来的风刮得烛火忽明忽暗,青黛笑道:“刚放下笔,想着先歇一歇再走,且这外头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我想着歇一会子,雨或许会小一点。”
孟佪见她眼中如昨日那般闪动着盈盈光点,他昨日里就没有瞧错,那笑容底下藏着一点心酸,尽管那笑容很是明媚,她坐在那小小的一团似乎略显单薄了些,心里倏然划过一丝心疼,他问道:“你腿好些了么?”
青黛点点头:“涂了药自是好些了的,只不过今日坐太久,似乎又疼了一些。”
孟佪看着她:“那你能走么?”
青黛摇摇头:“你能扶我一把吗?”
孟佪默不作声的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两人还像昨日那般走了出去,只不过今日孟佪一手拿伞,一手扶着她,而青黛手拿提灯。
走着走着,一滴泪又猛然砸了下来,孟佪看得清晰,便朝她看过去,却见她仰面而笑:“这伞似乎有些漏雨,改日里该换一把了。”
孟佪将目光收回:“经文是不是很难抄,要不剩下的那些我帮你抄了吧。”
“没有很难抄,今日幸好有三弟在,不然这乌漆嘛黑的,又下着这么大的雨,我可能还真不敢回那边禅房去,想着就在这禅房里过一晚算了,只不过实在太麻烦三弟了。”青黛道。
“有何麻烦的,也是顺路的事。”孟佪说着看向她的膝盖,按理说就算是摔上一跤,也不应该如此严重,难道是女子天生就弱一些,见她走得这样难,真想抱她回去,若她只是个普通的丫头倒好了。
青黛能够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臂膀规规矩矩的扶着她,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那一丝不一样,心里头就开始胡思乱想,也因着这点不一样,她心中生了那么一丝的别样滋味,不自觉朝他瞥过去,看到他凸起的喉结,再往上,是他刚毅的下颚轮廓,然后是他那张非常有弧度的唇,唇边似有淡淡笑意。
孟佪自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忍不住的转过头去,两人的视线挨到了一块,像是有一根隐形的线将两人的目光牢牢的拴在了一起。
那是一种来自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吸引,从那提灯微弱的灯光里,双方都能感受到内心的那丝波动,但同时又都知道这种波动不应该存在。
青黛却克制不住的想,要自己所嫁之人是他,是他…,她猛地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忙垂下了头,看着行走在雨中那双湿了的锦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