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婉从愤怒中清醒几分,及时打住:“是了,天家不可议。”转念一想更加不舒坦,皱眉道:“那她更该有自知之明,怎么还出来招摇?生怕别人不记得她是什么来路。”
赵福黛抬手捂住明婉的嘴,轻斥道:“别说了!她最是得宠,谁都比不了她。”
这话一出,犹似点燃一根爆炸,在明婉心里噼里啪啦地炸开:“祸乱皇室,天理难容,若知羞耻,理当自戕!”
“妹妹大义。”赵福黛叹息,双目似有无尽担忧:“这话,可千万别到她面前说。”
明婉深深敛起眉心,恨铁不成钢:“皇家威严,是不能挑衅,可她既承了这份尊贵,总得顾及体面,不能不让人说话。”
“好歹她过去喊过我一声表姐,就这,我都不敢在她面前说话。”赵福黛微微含笑,对上明婉傲气的面庞,道:“今天你也看见了,那么多人,全捧着她喜欢。现在人人都赞她气度娴雅,竟似要传出贤名来。”
明婉又被刺了一下,带气道:“她不喜欢了,还能气度娴雅?”
赵福黛一笑不接话。
荷花节后,宝鸾约好和人一起东郊放风筝。几个人商讨后,觉得还是以公主的名义,下笺请客更热闹。宝鸾让服侍笔墨的女官去写笺子,女官写好后让宝鸾过目,两个县君的名字不在里面。
傅姆特意交待女官不必加上,上次那位明婉县君的傲慢让人很是不喜,连带着和她同来的惠敏县君也让傅姆迁怒了:“不请也罢。”
宝鸾吃几口酥山,冰凉甜蜜的味道让人心情畅快,她先是忍不住念一句诗赞道:“玉来盘底碎,雪到口边消。”紧接着又道,“添上吧,既要请人,就全请了,不然让人知道,说我小气。”
傅姆出去后没多久又进来,像是特意立在这里。宝鸾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哦,有客来了。
山石嶙峋旁的月亮门,亭亭如松地走出一人,紫色绣团龙波纹的锦衣,腰间红玉腰带,上系白玉绦。
明亮的光线打在来人身上,像是玉瓶宝树,耀眼得让人不由自主看着他。宝鸾脑海里空白了一瞬,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刚才是在回想他以前的样子,全然想不起来,所以才会滞住。再看一眼,眼里便又只有他气若渊亭,含笑缓步行来的身影。
这龙行虎步的身影从长而又长的花障小径走进来,在参天大树下遮阴的这幢纱橱坐下歇息。四面金丝竹和碧纱的板门大开一面,长廊上廊柱皆是红楠木,廊下挂两只四角宫灯和一只画眉鸟笼。
坐榻上的紫玉小桌摆着半碗酥山,六皇子敲了敲桌沿,黑宝石般的眼睛扫过白瓷碗,笑意浓浓:“小善,有我一份吗?”
宝鸾笑眯眯吃一口,“嗯哼,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殿下应道:“正是本殿下。”
前几天班哥再次得召入太极宫,和西郊大营的将军们一起,在马球场上打败了骁勇似虎狼的吐蕃使节,太上皇当众道:“六皇孙,不错。”
不错的六皇孙,自此更上一层楼,重臣们嘴里也有了一声稍显敬意的“六皇子殿下”。
为自己镀上一层金的六皇子殿下,在拾翠殿无情地遭遇小气鬼的拒绝:“不给你吃。”
宫人打来水,再奉上井水湃过的手巾和凉茶,六皇子洗过手后,擦去额面脖颈的薄汗,重新在宝鸾身侧坐下。
“分我一口,就一口,好不好?”六皇子低声问。
傅姆如临大敌,紧紧盯着坐榻上并肩而坐的两人,生怕宝鸾和六皇子同食一碗。一声“殿下”正要凝在嘴里要吐不吐,好在厨房的人及时解难。
宝鸾看着六皇子吃西瓜,碗里的酥山瞬时失去魅力:“我也要吃。”
傅姆的声音响起:“寒物不可多食,殿下今日已经吃了好些。”
宝鸾嘟嘴,扔下勺子,酥山也不想吃了。
六皇子笑话道:“没得吃的人,真可怜。”
宝鸾小嘴嘟得更高,六皇子慢条斯理吃着西瓜,点评宝鸾红彤彤的唇:“可以挂油瓶。”
挂油瓶的嘴当然挂不了油瓶,但是吃下一小块西瓜还是可以的。傅姆劝阻再三,没能拦住六皇子,宝鸾如愿吃了额外超量的西瓜。
“肚子疼怎么办?”吃完不认账的宝鸾笑嘻嘻。
六皇子答道:“苦药可解。”
宝鸾不喜欢:“我现在好着呢,之后也是好,今天一天都是好。”
直到御医和汤药同时到来,宝鸾诧异地看着眼前一碗苦药,这才知道原来他人还没进屋时,就命人将日常养胃的药备下了。
“我一来,你肯定贪吃。”六皇子露出运筹帷幄的明亮笑容,连傅姆暂时放下盯梢的警觉,感爱道:“还是六殿下想得周到。”
想多吃寒食?尽管吃,吃完后有药候着,多吃寒食就多喝药,不怕生病。
宝鸾顽抗:“不喝!不喝!”
“乖,喝了药,带你去城外骑马,去山上玩。”六皇子柔声哄着,宝鸾眼睛一亮,“我骑快马?”
“好,骑快马。”
为了有快马可骑,宝鸾壮士扼腕般喝了药。用蜜饯压下苦味,换过男装兴冲冲往宫外去。先坐马车出城,到了城外迫不及待要骑马,可周围没有多余的大马,护行的侍卫也没有牵着空马。
六皇子从马背上俯身,一伸手,将宝鸾捞进怀里:“你许久未骑马,独自骑快马不好,我带着你,想要多快就有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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