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愿找了个亭子放下盒饭,刚接起电话,那边就传来他沙哑的声音。
“愿愿,我很想你。”
声音听上去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疲惫,像是被掠夺又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旷世之战。
段之愿的心猛地一颤,她已预料到发生了什么。
攥着手机的骨节就快要把皮肤顶破,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安抚他:“张昱树,你不要难过,我现在就去找你。”
隔着电话也会觉得心痛,看不见他的每一秒钟突然就觉得丧失了全部安全感。
她必须要看到他,必须要真真切切感受到他。
否则,她的心会被这场秋雨淹没,随着温度变为冰碴,一击就会碎。
“你等着我,好不好?”
“好。”
……
张富丰今早天不亮被送到医院,医生摇摇头拍了拍张昱树的肩膀:“你应该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吧。”
张昱树有心理准备,也没流泪。
是张富丰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
可他却一直苦苦支撑着眼皮。
张昱树知道他在等什么。
是在等他的不甘,等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
然而,并没有奇迹出现。
他死死攥着张昱树的手,闭上了双眼。
从此离开这个错综复杂的人世间,逃离万丈高楼的喧嚣,再也不用为自己的前半生忏悔和懊恼。
段之愿拜托周蔓雾过来帮忙,接过她拿来的背包,要她帮忙请假,连换件衣服都没来得及,出校门直接打车。
三个多小时后,她纤瘦的身影出现在燃城。
张昱树比离开那天更瘦了,他就站在那里,身后是救死扶伤的石碑。
阳光倾泻在他身上,再不见往日的炽热。
他连影子都带着落寞。
段之愿轻轻走上前,双手环住他的腰。
面颊贴上他的胸膛时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有我,还有妈妈,还有钱震和老贺,我们会永远陪着你,永远在你身边。”
段之愿请了一周的假,每天陪在张昱树身边。
和他一起处理张富丰的后事。
张昱树说,他爸生前有些迷信,手腕上和脖子上戴的都是开过光的玉石。
从小张昱树耳濡目染,心态也有些许变化,特意请了专业人员帮忙选了一块风水很好的墓地。
白天,她跟着他跑前跑后。
晚上,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她躺在他怀里安慰他,听他说明天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这是段之愿第一次感觉到张昱树真的比她成熟太多。
明明只比她大了一岁,在张富丰去世之前他更是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居然一个人就能把父亲的后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她说这话时,张昱树搂紧了她,笑着回答:“有钱就行。”
段之愿不知道张富丰给他留了多少钱,但看张昱树买墓地时眼睛都不眨一下,估计应该是不少。
她很喜欢摸他的耳垂,肉很多又厚。
看着不像是他这个身材会有的。
听以前的老人说,这样的耳朵有福气。
“明天我就要回学校了,你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以后,是回你妈妈那边去住吗?”
“嗯。”
他本来靠在床头上,突然往下滑头埋在她颈间,呼吸她的味道把段之愿紧紧搂在怀里。
“等过几天,我就去看你。”
“不急。”段之愿说:“等我休息了,我还过来。”
“不嫌远啊?”
他呼吸喷洒在脖子上有些痒,段之愿侧过身子和他面对面:“我有东西要给你。”
段之愿没告诉他是什么。
回学校这天晴空万里,汇报演出早就结束,段之愿跟部长道了歉也得到大家的谅解。
赶在这一天课少,段之愿带着寝室三个人过来爬山。
咸香山是当地一座古老的景点。
每年都有大批游客过来祈福,攀爬到山顶亲自在一颗百年老树旁系上红丝带,就可以为祈福之人聚福。
求一生风调雨顺、生活安康。
每年来的游客不少,但真正能爬到顶端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当她们四个人站在山脚下时,周蔓雾最先摇头:“不行,这么高的山我爬上去还不是要累死。”
林艺也露出难色:“对啊,福没聚到,先把我累个半死,段之愿你还迷信啊?”
“那这样吧。”段之愿说:“反正每隔一段路就有休息站,你们累了就休息,我自己爬上去。”
“也行,走吧!”
一开始的路程大家有说有笑,一点也不累。
慢慢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在第二个休息站大家吃了面包和牛奶,强撑着到第三个以后,说什么也不走了。
周蔓雾大汗淋漓,妆都花了痛苦地摆手:“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方璐也气喘吁吁的:“段之愿你还要往上爬吗?你脸都红了,明天还得上课呢,你不累吗?”
段之愿也很累。
半山腰的温度不高,时不时林间还有几缕噙着凉意的风。
可她依旧热得不行。
不行也得上。
段之愿背上书包,检查好食物和水,说:“那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