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元敬吃茶笑语:“潘生自掩金玉之才,实有过谦之嫌。”
又命他三人与他们同坐。
随意聊了些闲话,秦天佑拱手道:“两位大人的文采名闻天下,可谓是英词润金石,今日得幸能见,还求指点吾等一二。”
潘衍抿紧唇瓣,暗悔怎会惹上这猪一样人的!
常元敬眼神微烁,朝周铎说:“皆是你的学生,不妨出个议题考考南方举子才学如何?”
周铎随意道:“题出《孟子.梁惠王》下,以孟子见齐宣王相谈治国来制艺,秦生你先来。”
秦天佑不敢怠慢,略思忖方开口: 时君欲求国家大治,却不惜栋才,国家需才甚急,却弃贤能不用,如此妄想图治,岂能乎。孟子借玉论治,君知要用玉匠琢玉,应知贤士辅国,其们金玉之品,又经科举锤炼,是治国的大匠良工......
潘衍趁其文思泉涌时,起身作揖指着要如厕遁出房来,在廊道尽头窗牖处站了会儿,听得几个举子不察,立他身后小声议论。
其中个低声道:“你们可瞧见秦潘陆三生,进房拜见周常两位大人?”
又有一个说:“又不是眼盲,会馆里来往举子皆见。”
一个粗喉咙的说:“秦生提过,他家父与周大人交情匪浅,早年常出入侍郎府。”
有举子不甘道:“秦生此次怕是要金榜题名了。”这话含意颇深,引来数人心照不暄的嗤笑之声。
却听得潘衍面色微变,周铎为春闱考官,秦天佑与他走动过于频繁,已引起酸肠辣肚之人无端猜测。
三人成虎,五人成章,京城乃事非之地,官官相轧,恐日后酿出祸端。
心下顿起打算,招来秦天佑的近身侍从,只道腹痛难忍需得先行一步,请他趁空代为告知,言毕即走出江南会馆自去了。
再说常燕熹早起惊醒,晚间竟做了一场春梦,也不肖多说,换上簇新衣裳,正自用饭,福安进房禀,三个姨娘来拜见行礼,原该是昨晚来的,他在宫里行礼仪吃筵之事,直至三更才得回安寝。
皱起眉宇,福安取出三个鼓囊的荷包给他:“大夫人遣翠莲送来的,说是爷定想不到准备这些压岁钱。”
常燕熹接过搁桌上,命她们进来,肖姨娘与那两个皆施抹脂粉,插戴花翠,穿着锦绣袄裙,打扮的妖娇鲜媚,福安取来蒲团,她三人跪拜行礼。
常燕熹把荷包分给她三个,皆欢天喜地的接了。
肖姨娘取出编织的五彩福绳,来给他戴手腕上,一捊袖管却不见那汉玉镯,吃惊地问:“老爷的镯子呢?怎地不见?”
常燕熹吃茶漱口,漫不经心地答:“送人了。”
“是怎样的人物?”肖姨娘笑道:“竟能让老爷把家传之物送她?”
“什么家传之物,不过是与人戴的物件。”常燕熹让福安备马要出去给同袍贺节,一面撩袍起身朝外走,迳来到安国府常元敬所居院落。
廊前站着三五丫鬟,见他过来,通报的通报,打帘的打帘,忙做了一团。
常燕熹来给大夫人蒋氏见礼,这蒋氏约三九年纪,生的银盆脸儿,杏子眼,其性情醇正,宽厚可嘉,且世故通明,深得上下敬重。
房里戏伶正唱玉堂春庙会一折,她和几个姨娘边听边嗑瓜子,闻得常燕熹来,忙起身至明间受他的礼,送了绢帕荷包等物。
两人一起吃茶,常燕熹先谢她给备的那三个荷包。
蒋氏说:“晓得你粗豪性子,对她们都不上心,不过年节里,总图个里外和顺畅意才是。”
常燕熹问:“堂哥不在府里麽?”
蒋氏回道:“一早就乘轿出去了,只留管事在门首接拜帖,晌午定会回来,已晓那时有官儿来拜,你可是寻他有事?”
他摇头:“不过随口一问。”
蒋氏看着他笑:“你堂哥这数日很怒你,可晓得为什么?”
常燕熹语气淡然:“晓得,为皇帝指婚龚家小姐一事。”
蒋氏道:“你可把他气狠了。他最重功名利禄,门楣光耀,把这次指婚看的极重。不过那龚家小姐我也颇知一二,是个聪敏智慧有教养的闺娃,相貌更不必说,她配你呀,你也不屈!”顿了顿接着说:“你也老大不小,趁还在京时完成婚配,否则哪日再得征战讨伐,可又把这事耽搁了。”
常燕熹沉听不语,直至福安来禀马已备好,他才告辞出来。
骑马过市来到嬉春楼顿住,熟门熟路直上二楼雅阁,伙计推门打帘,里已坐了五人在谈笑,分别是兵部右侍郎丁玠、左侍郎张仁,五军都督府的二三品将军李纶、汪俊及曹励,皆是京城一起长大的发小,说话多没个顾忌。
李纶吃酒,看他进来戏谑道:“怎日上中天才来?可是昨夜操得腰骨难撑起榻?”
“混说!昨晚和你们在宫中待到三更才回。”
张仁挤眉弄眼:“三更后也有大把精力。”
一众哄笑,曹励起身把座让给他,常燕熹坐下执壶自斟酒,再一饮而尽,皱眉叫进伙计:“一群娘们喝的酒,拿坛汾酒来。”
“还不都为等你。”丁玠离门边近,接过伙计送来的汾酒,给众人碗里满上。
汪俊眼尖,瞟见常燕熹端碗时,一抹金灿灿闪过,伸手扯开他的袖管,啧啧咂舌:“怎带着五彩福绳,你镯子呢?丢了?可惜那上好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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