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潘莺摸摸发脚干透,随意挽个杭州攒,忽听有人叩门钹,燕十三去问门,几句话功夫返回,说是个姓龚名如清的官爷来见潘娘子。
潘莺唬了一跳,不晓他怎会寻上门来,却也不及多想,连忙迎到屋外,恰见龚如清白底黑面的鞋履跨进槛来,他戴官帽,穿绯色官袍,腰间束玉带,显然是下朝从这里路过。
她要跪拜见礼,他笑着摆手,只道不必拘束,说着话已让进堂屋。
潘莺给他斟茶倒水,燕十三领着巧姐儿远远地避开了。
龚如清坐在椅上,端盏吃茶,暗自打量着四围,很老旧的二层小楼,最大的好处是临街,最坏处院子极窄,似乎大门就贴着堂屋的檐沿,阳光透不进来,堂屋不点灯,光线就很阴暗,四围昏蒙蒙的,潘莺坐在一方窗前,像个模糊的剪影。
“不点灯么?”他忍不住微笑着提醒,看她手足无措的惊跳起来,思忖自己表面看去还算是个温和的人,并不令人惧怕。
烛火“嘶”的一声亮了,潘莺出去端了盘松子核桃糕进来,放在他面前,可以就着茶水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壹零叁章 几较量潘娘子生异心 黄雀后常燕熹空捕蝉
龚如清闻到一股子清幽幽的桂花香。
他吃了块松子核桃糕,倒是不甜,便又再吃一块,笑说:“早起的晚,匆匆没用膳,现倒有些饿了。”
潘莺扯扯嘴角:“大人保重身体。”
龚如清吃口茶,似想起什么:“好些日不见你过府,文君嘱咐我送月钱来。”从袖笼里掏出锦袋搁在桌上。
“多谢小姐挂记。”潘莺道:“还劳烦大人亲自跑一趟,实在惶恐的很。”
“我恰下朝路过这里,倒也方便。”他顿了顿:“记得你提起有个阿弟,名唤潘衍,可是牵涉最近那桩科举舞弊案的举子?”
潘莺默了默,才开口:“我那阿弟是冤枉的,他乃乡试解元,满腹华彩,岂会做出这样下作之举,更况家徒四壁,哪里来的百两银呢。”
“我犹记你说你那阿弟乡试榜单倒数,考春闱并不抱希望。”龚如清揭穿她。
潘莺垂颈看着自己的指尖:“大人不知贫寒百姓为求生济的苦楚。”
龚如清没再多追究:“此案皇帝交由东厂审理,我亦不便过问,相信定会水落石出,清者自清。”
潘莺晓得这都是官话,更况她不过是他府上身份卑贱的一个绣娘,彼此亦不相熟,遂点点头没有言语。
龚如清觉得若她求他相助,他或许也会拒绝罢,这是趟浑水,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之事不可儿戏。
但看她全无相求之意,心底又莫名有些空荡。
起身打算离开,潘莺也站起,并道:“麻烦大人跟小姐说一句,府里另请个绣娘罢,我诸事缠身,实不便再过府了。”
龚如清“嗯”了一声,才走至槛前,燕十三匆匆过来:“门外又来个官儿,侍卫报是礼部尚书常元敬大人。”
潘莺脸色陡然灰白,龚如清蹙起眉看她:“你认得他?”
她摇头:“从未蒙面过。”
龚如清不走了:“我此时出去定与他相撞,免生麻烦,暂还是避过为宜。”
“那你的官轿......”潘莺暗忖你躲也无用,官轿可躲不得。
“轿子停在胡同那首。”遂朝堂屋侧里房去,站在窗下背手听着,巧姐儿抱着猫儿在旁玩耍,也不睬他。
潘莺不及多想,才撤了茶盘,四五侍卫簇拥着常元敬迈进堂屋,搬过椅伺候他撩袍端带坐下。
她上前跪拜,听他命道:“抬起头来!”嗓音略有些喑哑,天生的。
潘莺缓缓昂颈,常元敬穿一身绯色官袍,他皮肤阴白色,像江南那边搁了几天发硬透青的水磨年糕。瘦削脸儿,一双冷汪汪微暴的眼睛,高挺的鼻尖略有些鹰钩,嘴唇薄红,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傲慢的神气。
他亦在打量她,目光流露审视及轻蔑,问起:“你可叫潘莺?五年前雨笼胡同失踪的那户潘家之人?”
潘莺回话是,常元敬一面皱眉看向四围,一面道:“你可知本官今的来由?”
他也不待答,继续问:“你答应我那堂弟做他的妾了?”
潘莺惨然一笑:“谁能救我阿弟,我便应下做谁的妾!”
有话道:杨柳身软柳易随风摆,万事算计万般不由人。
常元敬皱起眉宇,这话说的显然对燕熹没动真情,通身风流气非良家妇人,暗忖堂弟怎会欢喜这样货色。秦楼楚馆把把皆是。
转念思忖,能由她束缚堂弟为他所用,倒也不算桩坏事。
遂冷叱道:“他既然答应救你阿弟,就安分守己在此等候消息。”再不多说,站起即离去。
龚如清从房里走出来,潘莺在擦拭桌上掀翻茶盏的水渍,他望着门外轿子一晃没了影,语气浅淡:“你答应做常燕熹的妾?”
潘莺走过来送他,听得问,也不隐瞒:“他能救阿弟一命。”
龚如清沉默半晌,继而温和说:“若是我也能,你可愿做我的侍妾?”
潘莺怔愣住,嚅嚅问:“大人这是什么话?”
“我老大不小,娶妻纳妾人之常情,往昔因未有心动耽搁至今。”他笑了笑:“潘娘子不同京中闺秀,见解行事颇得我赏,好感无端滋生,亦不忍你这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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