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広正在换朝服,见来护儿进来,微微一怔:“何事?”
来护儿看看左右,左右宫女和太监退下。“圣上,今日洛阳城内所有官员,尽数到了。”
杨広一怔,笑了:“真是没有耐心啊。”来护儿不敢搭话。
……
大殿中,为了东突厥来使的消息,群臣沸腾。
“东突厥竟然派人来我大随了,难道是视我大随如无物吗?”东突厥派人来使大随的消息,还是很震撼人心的。
“泱泱大国,自当有大国的气度,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我大随并没有和东突厥开战,自当以礼相待。”这种观念在中低层官员中占了很大一部分市场,除了极个别脑子真的不太灵清的人,绝大多数说这种话,其实不过是不想明确表态,然后站在中间看戏而已。
东突厥的都蓝可汗刚被大随的皇帝亲手干掉……什么?亲手这个词语不太妥当?不管是杨広勇猛的不像话的孤身一人亲手干掉的,还是带了一大群骁骑卫干掉的,或者杨広干脆就是躲在距离战场一百里外的小树林中,吃着水果,看着地图指手画脚,笑看前方将士拼死干掉的,总之,不论从军事角度,还是从人文角度,这都功劳毫无疑问的必须算到杨広的头上!随便看历史,曹操,诸葛亮,周亚夫,韩信等等名将,谁是拿着刀子亲手杀人的?功劳算到最高指挥者的头上,这是规矩!
算算因为都蓝可汗死亡引起的草原内讧,以及所需要的平定时间,简直是大随皇帝杨广前脚干掉都蓝可汗,东突厥后脚就派了使者过来朝见,这时间实在是卡得死紧死紧的,怎么看都是一个很具有政治意义的见面,很有可能直接影响大随的边境安全。如此大事,谁敢乱说话?谁敢不参加?说错了话,肯定要倒大霉,不说话,就是对国事不关心!左右为难之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迂腐之言,就算被人质问,也有“圣人之言”顶着,怎么都不会惹麻烦。
杨広板着脸,只觉心里有根刺在跳。
看着严肃的朝会成了菜市场,高颖咳嗽几声,镇住了场面,这才直接点名:“胡员外郎,你说,该怎么处理。”
一群官员一齐回头,望向官员队列的最后面,小小的正七品员外郎胡雪亭慢悠悠的出列,官员们淡定极了,今天的戏肉来了。
“一群蛮夷,也想见我大随天子,赶回去!不见!”胡雪亭道。杨轩感瞪出了眼珠子,这也叫办法?再看看其余大佬,竟然个个不动声色,很有这个办法早在意料之中的意思。东突厥使者和杨広面对面,会有太多的变数,干脆不准入境,那是最简单最彻底的办法。
一群不明真相的官员却鼓噪了:“蛮夷朝见我大随天子,哪有赶出去不见的道理?哪里还有大随上国的气度。”“若是被其他藩国知道,还以为我大随竟然怕了东突厥,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东突厥远道而来,定然是有要事,不闻不问,不是上策。”
胡雪亭鄙夷的看一群普通官员:“我大随想见谁就见谁,不想见谁就不见谁,哪个藩国敢逼逼,立马打得它满地找牙。”
一群普通官员更加反对了,太违反礼仪了,不是君子之道。
“胡员外郎,休要再提驱逐东突厥使者。”贺若弼开口道,大随朝丢不起这个脸。
胡雪亭无奈叹息,有最简单的办法却不用,非要自找麻烦,道:“听说自从张镇周谪守定襄郡,道路不静,群贼四起,可叹可悲。”这也是一个比较简单的办法。
杨轩感愣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搞明白胡雪亭在说什么,这已经不是突眼珠子的事情了,这是要口吐白沫了!你丫的竟然想假扮盗贼杀了东突厥的使者,还要推到张镇周的头上。他看那些大佬们,依然无动于衷,深感这天下是多么的黑暗。
一群普通官员死死的盯着胡雪亭,好几个官员直接破口大骂了,冒充盗贼杀蛮夷使者,还能更无耻一些吗?
“罢官!胡雪亭必须罢官!”一群普通官员怒吼,胡雪亭掏耳朵,转头看高颖:“这些人咆哮朝堂,无视圣上和皇后,是不是该抓起来砍了?”
高颖没忍住,看了一眼杨広和萧皇后,见他们都没有怒色,这才放宽了心,愤怒的瞪了一眼胡雪亭,杨広杀人可不手软,要是真的动手杀了这些官员,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这些都休要再提,且问你,该如何处理这些东突厥使者。”杨恕道。胡雪亭摊手:“那是礼部的问题。”任务已经完成,功成身退,淡定的回到了班列的最后头,老老实实当壁画,还能悄悄打个盹。
杨轩感思索了半天,终于明白了,这所谓的问计胡雪亭,根本就不是重点。东突厥朝见大随天子,大随朝廷是无论如何都要见的,但是,这文武百官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样的?是黑,是粉,是路人?作为知道“东突厥召集大军围剿大随远征高句丽的将士”的真相的大佬们,有些吃不准下层官员和百姓到底怎么想,需要有个人故意表现的激进,以此试探百官的真实心态,而这个人,只能是只有区区七品的胡雪亭了。换成其他大佬出面,文武百官立刻以为是朝廷动态,附和还来不及,哪里会表现真实想法?而文武百官面对不靠谱的胡雪亭,就没这么多顾虑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水’,未必就是百姓啊。”杨轩感暗暗叹息,身为高官,看着独断专行,其实也在文武百官的裹挟之中,不得不考虑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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