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居录上,杨広出生后的时日内,竟然有大段的时间是空白,没有一丝的记录。比如,前一条还是杨広出生后第七天,后一条是出生后十一天,中间四天没有任何的记录。
是四天没有记录,还是四天的记录,被前面长长的补充的时间线和事件遮掩了?杨広手微微的颤抖,连续四天,就独孤皇后每天躺在床上坐月子,也该有御医问诊的记录!
“来人!”杨広厉声道,看见太监们畏畏缩缩的进来,立刻就明白了,隔墙有耳,隔房有眼!要不要杀了灭口?马蛋!不能啊!前脚拿了起居录,后脚杀了服侍的太监,白痴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的脑袋,就在朕的手里。”杨広挤出这辈子最阴深深的语气,威胁着。一群太监用力的点头,面白如纸,今天当值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去找产娘,御医,独孤太后的贴身丫鬟,你们知道该怎么做的。”杨広道。
一群太监用力的点头,纷纷退了出去,前脚刚出了御书房,后脚就浑身发抖,口吐白沫。
“圣上仁慈啊。”有太监泪流满面,知道了这么巨大的秘密,竟然还活着,简直是奇迹。
“敢多说一个字,全家人头落地!”有管事的太监恶狠狠的道,其他太监点头,明白,明白,真的非常明白。
“静悄悄把圣上交代的事情办好了!要快!”事情实在太大,管事的太监不得不再次叮嘱着,生怕这些小太监忽然脑子抽了,把简单的事情搞得复杂无比。
一群太监人人脑袋清醒了,用力的点头。
半个时辰后,就有准确的消息回到了御书房。服侍独孤皇后的宫女,太监,助产的稳婆,御医,或已经老死,或早已湮没在世间,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不知所踪个毛啊!杨広破口大骂,毫无帝皇的仪态。
有太监站在门口,既不敢进,又不敢退,傻乎乎的站着不动。
“何事!”杨広怒喝,那太监打了个抖,规规矩矩的道:“新的消息到了。”其余太监怜悯的看他,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顾皇帝震怒还要汇报,只是这种小事情,就把一只脚跨进黄泉,值得吗?
杨広忽然笑了:“拿来给朕。”
新的消息一大叠,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多。
“……酒肆之中,有人在讲卫灵公与弥之瑕的“分桃”故事……”“……有说书先生在说汉哀帝与董贤的断袖典故……”杨広冷笑,陈年旧事。
“……书店之中,刘遵的诗集畅销,其中《繁华应令》购买者甚众。”杨広用不着翻书,就能背出那些词句,“可怜周小童,微笑摘兰丛。鲜肤胜粉白,腭脸若桃红。……腕动飘香拂,衣轻任好风。……剪袖恩虽重,残桃看未终。”
“……梁简文帝的《娈童诗》热卖……”杨広冷笑,“妙年同小史,姝貌比朝霞。”“揽裤轻红出,回头双鬓斜。”简文帝也就能写点淫诗了。
杨広淡定的冷笑,这点打击动摇不了他寻找真相的心。
“……市井之中,有人在比较杨轩感和杨坚,圣上和杨恕的画像……”杨広一怔,心砰砰的跳。
“来人,拿杨轩感,先帝,朕,杨司徒的画像来!”杨広吼道,这么简单地办法,为毛没有想到?四人的脸要是像,不代表有血缘关系,要是完全不像,立马就能知道没有血缘关系。杨広为自己的反向思维点赞,证真不容易,证伪还不容易吗?
然后,杨広肝疼了。
该死的画家!你丫不能画得像一点吗?画个人都是意识流,谁忒么的分得清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案几上放着四张画像,杨広仔细的看,完全分不清这四个熟悉的人谁是谁,要不是衣服上有区别,他都要以为这是同一个人了。
“就不能画的更像一点吗?”杨広哀怨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画师们,画师们擦汗,这能怪我们吗?在世人的眼中,你们四个都是帅哥,但是在画家的眼中,你们四人都长得没有特色啊!要是谁的肚子大一点,或者是独眼,那该有多好。
杨広挥手呵退所有人,坐在龙椅上,倍感孤独。
“杨恕……杨恕……杨恕……”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地回想旧日画面。
【杨坚贵为皇帝,却没有三宫六院,独孤皇后在世之日,杨坚除了尉迟迥的孙女,不曾临幸过其他女人。】你丫当皇帝不广开后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铁杵磨成绣花针,搞毛个一夫一妻制啊,知道被全天下男人鄙视成渣吗?难道,这坚定地爱情美谈的背后,是因为杨坚爱的是……
【独孤皇后杀了尉迟迥的孙女,杨坚竟然负气离家出走,仰天长叹,“吾贵为天子,不得自由!”】只听说女人离家出走回娘家的,你丫一个大老爷们,像个娘们离家出走个毛啊!弱者无法对抗暴力,这才离家出走,你是皇帝啊皇帝,能够把皇后打入冷宫,能够废后的皇帝啊,离家出走个毛啊!除非,杨坚的心中,没有把自己当成大老爷们……不得自由,不得自由,这简单的四字,难道其实另有所指……
【杨坚离家出走,被杨恕高颖追回,高颖说,陛下何以为一女子放弃天下?】马蛋啊!这个细节越是回想,越是觉得细思恐极啊!
杨広想到了汉哀帝,汉哀帝是如此的宠信董贤,竟然想要像尧舜禅位那样,把皇位让给董贤。情到深处,祖宗的家业,帝皇的权柄,苍茫天下,率土之滨,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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