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病重,胡雪亭就必须放弃前嫌,鞋子都不穿,跑去见叔公最后一面,然后在叔公的病床前,握着叔公的手,答应一连串卖国条约?这么无脑的事情,亏沈子涵想得出来。
“雪亭只要说,越国出现了天灾,抽不开身,沈家又能怎么样。”张夫人真心不理解“孝道”二字有什么难以对付的,随便胡说一个长江泛滥,三年大旱,万人瘟疫什么的,别说叔公快死了,就是全家都快死了,身为国君的胡雪亭都只能含着热泪道,“身为天子,越国就是我的家”,“国事大于家事”,保证全天下都没人能找出一句话反驳的,国家利益大于个人利益,有疑问吗?为了国家,牺牲自己的亲人,有疑问吗?敢说一句话反驳,信不信全天下人的都骂死你。沈家唯有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叹息,圣上果然是好圣上。
这么编故事很没有节操?拜托!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常用的手段,绝对不属于什么节操不节操的,有一大堆伟大的道理可以解释。
张夫人顺便瞄了一眼胡雪亭,何况,胡雪亭像是有节操的吗?
“编造天灾人祸太容易穿帮,找李浑配合一下,起兵攻打越国好了。”笑笑道,从法理角度,李浑是大随重臣,围剿一下乱臣贼子胡雪亭那是职责,李浑还能借机刷一把高尚的平等,“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国家大义是国家大义,老夫有所为,有所为不为”。越国发生战争,皇帝胡雪亭在前线督战,沈沐琛不死,绝不回丹阳。
佘戊戌冷笑,何必这么麻烦,直接砍了沈家全家好了,以为越国的刀剑是吃素的?在越国境内,没道理砍人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况这次有的是道理。
“欺君之罪!”佘戊戌很有把握,沈沐琛肯定没有重病垂死,哪有这么巧的,前脚走了王家的亲戚,后脚沈家的人就要死了,没有猫腻简直是看不起她的智商了。就算沈沐琛反应快,人也够狠,立刻在冷水中泡几个时辰,愣是把自己冻病了,也能追究沈家悄悄进入丹阳,以及沈家以前怎么坑胡雪亭的旧账,保证让沈家合理合法的全家嗝屁。
“我真是奇怪啊,丹阳杀了这么多人,尸体都吊在树上呢,为什么沈家就敢完全不当一回事。”这么多杀人如麻的事实放在眼前,沈家的人依然以为胡雪亭是个只会吟诗作画,任由家人摆布的较弱女子,佘戊戌认为沈家的人的脑子一定是假的。
“这倒可以理解。”胡雪亭笑了笑。
张夫人担忧极了,家人的背叛,对小女孩子来说那是最大的打击了,胡雪亭不会受刺激太大,有些不正常了吧。
胡雪亭笑,真的可以理解啊。
一个人报复家庭,百姓最熟悉的剧情是什么?是拿刀砍死全家?当然不是!百姓最熟悉,最认可的情节,是黑化狂化渣化碳化气化的复仇者在最后关头,在爱的包容下,回忆多年前一起做饭,一起唱歌,一起旅行,一起在田野中被野狗追,一起在烂泥中找吃的,一起在风雨中挤在漏雨的房子里,一幕幕的往事中,幡然觉悟,回头是岸,扔下屠刀,和家人抱头痛哭,从此一家人幸幸福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芳龄十七岁半的胡雪亭,十四年在沈家长大,不说三岁看到老,起码可以说被沈家的人以为了解的透彻无比,区区三年多没见,就算胡雪亭再怎么变化黑化碳化,沈家的人为毛不敢大声的说,“胡雪亭的本质还是好的!”,然后死命的赌胡雪亭在最后一秒与家人抱头痛哭,大圆满结局?
这个“主流思想”,“常识”,“大圆满结局”会不会太儿戏了,太脑残了,太自以为是了,很容易翻船?
当然是!相信传说话本的都是脑残!
“但是,沈家已经到了绝路,不脑残一回都不成了。嘿嘿,曾经的商人之家,不算锦衣玉食,也是不愁吃穿,如今一无所有,不赌一把,等着饿死啊?”胡雪亭道。沈家什么都没有了,不抱着最后的美好幻想,把“爱和宽容”、“孝道”、“家人没有隔夜仇”、“长辈都认错了,小辈怎么能这么不识抬举”等等的稻草,当做是最后的机会,死死的抓在手中,疯狂的相信这不到万分之一的机会,那全家的脑袋去豪赌,还能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们其实没有拿脑袋去赌,风险小得可以忽略不计。”论法理,沈子涵只是哀求胡雪亭见家人最后一面,一点非分的要求都没有提,何错之有?若是沈沐琛在临终前提了什么不合理的要求,要怪也只能怪沈沐琛,随便鞭尸好了,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胡雪亭难道就能为了这么点合情合理的小事情,随意的砍死沈家全家?要是胡雪亭如此的蛮不讲理,那沈家其实赌不赌都无所谓的,因为胡雪亭既然“被仇恨蒙住了眼睛”,那迟早会毫无理由的砍死沈家全家的,早死晚死也没什么区别。
“屁股决定立场,屁股决定眼睛和大脑,沈家并不是傻了,而是疯了。”胡雪亭道,“朕经常因为输光了筹码,只能相信狗屎的可能性,玩命的去赌……”看着眼前一群发亮的眼睛,立刻闭嘴。佘戊戌失望极了,差一点点就听到绝密八卦了。
张夫人不在乎沈家为什么大胆的敢孤注一掷,只要胡雪亭没有因此气愤的精神不正常,丧心病狂的砍死沈家全家就好,她放松的道:“那就找李浑配合一下。”分分钟搞定沈家的道德胁迫。
虞世基和裴蕴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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