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脸老者看着门生弟子,只见他脸色越来越红,却毫不放松,继续道:“你以为格物道只有数字和公式,是不教为人处世的道理的,其实你又错了,格物道当然是有教为人处世的道理的。”那门生弟子惊讶的抬头看红脸老者,一点都不信。
“格物道的核心,是唯物论,世界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这难道还不是为人处世的道理?”那红脸老者叹息,儒家的世界观更接近唯心,与唯物论竟然是相反的,推崇格物道就很有可能颠覆儒家,但这是格物道中最最最让他们这些儒家大佬担忧和恐惧的东西,根本不能再具体的向弟子们传授,只能点到为止。
“既然这墨家法家都有导人向善,济世安民之法,这以儒为骨,以法家墨家格物道为皮的说法就是站不住脚的。”那红脸老者略过了格物道的核心,继续说道。
大厅中一群后辈子弟一齐点头,惊讶的看着那王姓老者,完全没想到感动了许久的东西竟然从根本上就是错的。
那王姓老者笑道:“大越以法家墨家格物道为根本,这天下自然是可以安稳的,何需‘以儒为骨’?”
“我们今日聚会,不是要对抗格物道,也不是要对抗科举,此二物乃时运所生,非我等人力可以抗衡。”
那王姓老者笑着,格物道逻辑清楚,怎么抗衡?科举是天下众望所归,怎么抗衡?“我等要做的,是争夺大越文明的话语权。”
一群后辈子弟完全听不懂那王姓老者再说什么。
“你看这宴席之中,可有女眷?”那红脸老者笑了。一群后辈子弟看都不用看,直接摇头,这堂堂宴席之中怎么能够有女眷?别说是大宴宾客了,就是自家府中吃饭,这女人也是不能上席的,只能在后堂用饭,这是规矩,王公是儒家大儒,怎么可能不懂这基本的规矩。
“是啊,这是规矩。可是,你们觉得这个规矩好吗?”那王公问道。一群后辈子弟莫名其妙,习惯了的东西哪有说好与不好。
“当然不好。”那红脸老者替一群后辈子弟回答道,语气中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的犹豫。
“女人也是人,女人也有手脚,也有血肉,拿刀子刺她们也会流血,与我们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就不能上桌吃饭?”那红脸老者问道。
“因为她们是女人啊。”有后辈子弟茫然道,这个回答几乎让人鄙夷到狂笑。
“那是因为她们没有钱财,没有地位,不识字,没有文化。”另一个后辈子弟急忙补充。
那红脸老者笑了,问道:“若是女人有了钱财,有了地位,上过私塾,能吟诗作画,那就可以坐上席位,共同吃饭了?”
自然是不能的!女人不能上桌吃饭,那是规矩!哪怕是新来的媳妇,撑死前三天给亲家面子能够上桌吃饭,然后就只能在小厨房或者后院吃饭。上桌吃饭?信不信打断她的腿!
“女人在家从夫,嫁人从夫,夫死从子,女人的钱财就是男人的,她哪有什么钱财?女人又怎么会有地位?至于只会吟诗作画的女子,根本算不上识字。”某个后辈子弟皱眉道,认为红脸老者拿不存在的事情质问规矩,很有鸡蛋里找骨头的意思。
“若有一女,父母皆亡,无兄无弟,家中良田万顷,商铺数百,有一未婚夫婿,却家中清贫,无有积粮,此女可谓有钱财,有地位?”那红脸老者笑道。一群后辈子弟互相看看,这还真是有钱有地位啊,他家的夫婿肯定是吃软饭。
“但世人为何依然说那女子不得上桌?依然只有羡慕那夫婿善有善报,却没人说那女子嫁了个吃软饭的?”那红脸老者问道,随便找本神话传说就是如此,什么丞相的女儿嫁给穷鬼住窑洞N年,痴心不改,什么地主老爷的女儿嫁给了穷书生,地主的钱财全部归了女婿,从来没人说那男主角是软饭王的。
一群后辈子弟埋头苦想,一些习以为然的东西一旦揭破了,就觉得诡异得很。
“那是因为我们男子掌握了话语权,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红脸老者道。
“看不起女子,贬低女子的地位,当然是错的!若是女子是低贱的,我们被低贱的女子生出来,岂不是更低贱?这女子低贱,只是我们强行给女子,给天下人灌输的道理。有了这个道理,某一天我们倒霉了,钱财和地位都不如女子了,依然可以趾高气昂的要求女子把钱财和地位交出来,只因为我们是男子。”
一群门生子弟惊愕的看着四周的老者们,只看到一张张严肃的脸,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
“你们要记住,这世上最厉害的不是拳头,不是刀剑,而是一张嘴,是话语权。好的可以说成坏的,死得可以说成活的。我们凭借一张嘴把秦始皇说成了暴君,凭借一张嘴把地位凌驾在女子之上,刀剑没有达成的事情,我们儒家靠一张嘴就达到了。”那王姓老者看着一群年轻的后辈子弟,如同看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当年自己听到这真相的时候当真是惊讶的目瞪口呆,三观尽毁。
“儒的核心,不是忠孝节义,是屁股在哪里。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我们就要用最完美的大道理,去颠倒一切黑白。”那王姓老者认真的道。“有空,你们去仔细看看孔孟的人生经历,就该知道儒是什么了。”
“可是……这与今日有什么关系?难道,诸公因为胡雪亭是女子,就要推翻她?”某个后辈子弟惊讶的道,军队都没有做成的事情,难道拿一支毛笔就做到了?这是脑子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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