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俱罗仔细的看城门外,这忽然落下的三尺竟然还不是一个小小的坑洞,而是十几里见方的巨大无比的坑洞,一眼看去一点起伏都没有,平整极了。
董纯苦笑,想要得到真神的鲜血和灵气浸染过的泥土的百姓实在太多了,成都城外被彻底挖地三尺。
“老夫已经安排士卒去其他地方取泥土了,几日内就会填平了这里。”填平十几里地的低谷那是不可能的,董纯只打算在城内城外之间砌个斜坡过度地势差,整体填平坑洞的事情想都没有想过。
“走起,走起!”胡雪亭催着,一群侍卫抬着轮椅,小心的下了深坑或者盆地。
胡雪亭率领得到消息后飞艇赶来的程夭金和鱼俱罗等人出城是为了祭祀杨広,杨広战死在了成都,胡雪亭决定给他建个衣冠冢,多少有个凭吊的地方,这件事情牵涉改朝换代和忠心,胡雪亭不亲自下令估计别人打死不敢做。
“纵然是敌人,终究有些渊源,怎么也要建个坟墓,拜上几拜的。”胡雪亭坐在轮椅上说道,她在大随朝还是得了杨広的好处的,胡雪岚也有个大随公主的名头,曾经在大随的皇宫中到处滚来滚去的,与杨広的父女情虽然假得都没人记得,但冲着喊过几声父皇,于情于理也要献上一炷香的。
程夭金和鱼俱罗点头,人死为大,胜利者要体现风度。
“我才不要呢。”胡雪岚气呼呼的,打了我姐姐还想我上香,做梦去吧。顺便搂住胡雪亭的手臂开心的笑,胡雪亭竟然挺过来了,虽然还是一具木乃伊,但是至少眼睛鼻子耳朵嘴巴不流血了,怎么看都是好转的迹象。
“姐姐,你什么时候心慈手软了。”胡雪岚瞪胡雪亭,被人打得快死了才反杀,难道不该乘机灭了敌人满门,拖了敌人的尸体鞭尸吗?竟然还要给敌人修建坟墓,太圣母了。
“尊重对手,就是尊重自己。”胡雪亭的声音中一点诚意都没有,瞅葵吹雪,下一句话不用记录,真话不能上历史。
“不装点风度,怎么让高颖贺若弼的手下投降?”胡雪亭怒视胡雪岚,以为打仗不用死人啊,本座差点把自己都挂了,装个风度说不定就能白得几万大军,少死几万人。
胡雪岚用力点头,姐姐真是太坏了。
屈突通站在杨広的墓碑前,有些怅然,许久,举起一杯水酒倒在地上:“老夫背叛了陛下,本是无颜见你的,但最后一面,有些话总想说一说。”
屈突通看着墓碑许久,问道:“你为何就不告诉我你的计划?”
若是屈突通知道杨広会出现,还带着无数的阴谋,怎么会觉得无助而投降?怎么会因为有了投降的黑历史,不得不与胡雪亭绑在一起?
坟墓前偶尔有风吹过,只是微许的凉快,没有呼啸声,没有卷起尘土树叶,唯有香烛微微的晃动。
屈突通叹息几声,缓步退开几步,若是他知道杨広的计划,胡雪亭未必有机会进入成都,但杨広就没有机会摧毁胡雪亭的几百艘飞艇。人的选择就是这么奇妙,为了一次目标,不得不做出很多选择,总有一些东西在选择中需要舍弃,而他屈突通就是一次选择中被舍弃的而已。
“非我负你,是你负我。”屈突通轻轻的道。其余人感叹,也就是大越兵强马壮,轻易秒了大随,没把大随放在眼里,换成其他朝代当众说这类话试试,坟头草立刻七八尺高。
鱼俱罗长叹,也上前在墓碑前倒了一杯水酒,杨広在最后几年的表现真的很不错,要战略有战略,要胆略有胆略,就是运气不好。
“陛下若是早些醒悟,这大随的天下又怎么会败亡呢?”鱼俱罗惋惜的很,早知今日悔不当初,杨広若是登基后能保持当太子前的水准,这大随朝只怕还会延续下去。
几个前随重臣感慨万千,只觉杨広终究是死于大厦将倾的绝望和疯狂,在亡国之君当中算不上特别。
程夭金小心的和胡雪亭嘀咕着:“圣上,听说张仪同要在极西之地立国,定下了国号‘荆’。”张须驼立国需要国号,又不能随便取,左思右想,用了“荆”字。杨恕在灭陈之后当过荆州总管、越国公,胡雪亭能取了“越”字做国号,张须驼比胡雪亭与杨恕关系深厚多了,凭什么就不能用“荆”字做国号?天下三分,大楚大越大荆,从国名一瞅就知道个个都是从杨恕手底下分出来的,是骁骑卫的底子,永为兄弟之邦。
胡雪亭点头:“你想去去荆国当大将军?”程夭金用力摇头:“极西之地太远了,我还是留在中原的好,再说……”他小心翼翼的看看胡雪亭,道:“张仪同为人正直……”
胡雪亭怒视程夭金,意思是她为人奸诈,手下容易混日子?“信不信我把你贬到西伯利亚喝风?”
程夭金嘻嘻的笑:“圣上英明神武高瞻远瞩光辉灿烂知人善用用人不疑……能不能把我调回中原,辽东天冷了,高句丽吃颗白菜都要感动,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胡雪岚看着程夭金,无辜的眨眼:“姐姐,这些阿谀奉承之徒留不得,不如发配边疆吧。”程夭金怒视胡雪岚,太不讲义气了,你小时候我送玩具给你过的。
杨広的墓碑不算简陋,但是也不华丽,前朝皇帝的墓碑修建华丽了,这法统就有些古怪了。胡雪亭瞅瞅墓碑,笑了:“别人都以为你死于一场绝望,天下崩溃,众叛亲离,盛世君主忽然成了亡国之君,岂能不绝望?可是我知道你是被不断闪现的希望,以及紧随其后到来的巨大失望的往复交替给消耗而死的,嘿嘿,大随有救了,大随没救了,大随又有救了,大随又没救了,心脏哪里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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