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林婶是最先到的。
林婶,是外村人,早年间嫁过人,丈夫死得早,带着女儿没地方去,后来就在福家村安家了。
女儿林小花,则随了她的姓,今年六岁了,经常过来福小芸家串门子,和福小芸关系很好。
林婶大跨步一进福小芸家的院子,伸长脖子瞧了半眼,立即就又跟着喊道:“福家恶婆婆又欺负儿媳妇啦——”
林婶和柳氏一向不对付。
她这一嗓子,火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
柳氏望了过去,果然就跟林婶掐了起来,道:“我呸!什么欺负儿媳?他们偷了我的鸡熬汤!会下蛋的母鸡!”
“我说姓林的,你当个寡妇也不安生,还真是哪里热闹哪里钻,也不嫌给人带来晦气!”
林婶却不服气。
她道:“我是寡妇,你难道不是?天天闹幺蛾子!还说人偷了你的鸡?我记得翠英家鸡圈里原先还有三只鸡的?怎么都没了?”
“我看分明是你拿了人家的鸡吧?还反过来倒打一耙,你脸疼不?”
翠英,便是福小芸娘亲张氏的名字了。
张翠英做绣活好,林婶和彩织镇上绣样铺子关系好,偶尔能接了活,还会顺便帮忙带一份给张氏。
张翠英感念林婶在中间牵线搭桥,每回还会多给林婶一两个铜板呢,二人关系自然就好。
尤其是在福小芸爹爹过世以后,林婶时常帮衬着他们,不然这日子,早就被柳氏磋磨得过不下去了。
柳氏眼看着被逮住痛脚,恼羞成怒,也不顾入夜村里人都休息了,直接就和林婶骂开了。
福小芸观望了一会儿,拉了林婶的独女林小花就道:“小花,你能不能去找村里正过来?你娘和我奶奶这样吵下去,可不成。”
真当他们一家这么好欺负呢。
张翠英脾气好,她福小芸可不是!
里正很快到了。
他杵着拐杖,小碎步走得飞快,长胡子被风吹得弯了弯,样子倒是和蔼可亲的。
“怎么回事儿?”
里正一进院子,将拐杖往地上这么重重一杵,小小的身板立在这里,柳氏整个人就僵住了,不再吵闹。
该死!
里正可掌握着今年村子举荐考童生的资格呢,得罪了他,老大家的福大智前途可就没有了!
“没事儿,没事儿。”
柳氏也不管林婶了,连忙赔笑,过来拉着里正,便道:“晚上闷得慌,和林婶聊天呢,声音大了点儿,吵着您了!”
“蛤??”里正瞬间就惊了。
他年纪是大了点儿,可不瞎也不聋!
福小芸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
她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簸箕,里头装着野鸡的鸡毛,另一只手,还在不住地抹着眼泪,哭得可怜兮兮的。
“奶奶——”
福小芸抱着簸箕,一颠一颠地走了出来,哭道:“我们真没偷鸡,这是我和哥哥今天进林子打的野鸡。”
“娘亲病了,您将鸡拿走了,我们没办法,只能进山抓野鸡了。呜呜呜——求求你,不要再打我娘亲了。”
福小芸哭喊着说完,将簸箕往地上一丢,颠着就到了柳氏的脚边上,坐在地上,抱住了柳氏的小腿,不让柳氏走了。
“小芸呀…”
柳氏心虚得不行,察觉到里正以及村里人投过来的八卦的目光,忙矮了身子下去,要哄福小芸。
福小芸却仍哭着重复刚刚那几句话,根本不给柳氏开口的机会。
村里有人看得一头雾水,这会儿便忍不住问道:“咋回事儿呀?”
“我家本来有三只鸡的…”
福小芸抹着眼泪,死死抱住柳氏的小腿,趁着现在人多,隐去了獾子那一段后,就将这事儿前因后果都给讲了一遍。
这故事讲得婉转动人,福小芸的声音本身听着就「弱小可怜」了。
这会儿,果然大家伙儿听完,就纷纷露出同情来,同时对于柳氏,那是满心的鄙夷。
“这的确是野鸡的鸡毛。”
里正瞧了一眼福小芸拿出来的簸箕,叹了口气,看向柳氏,道:“是你冤枉了张翠英他们一家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柳氏面子上下不来。
她死死地盯着簸箕,眼眶就红了,愣是不承认道:“谁知道这死丫头从哪里弄来的鸡毛,我没冤枉!”
然而…
她这话刚说完,篱笆外头,福大妞赶着鸭子就回来了。
“奶奶,你走得好快!”
福大妞看着福小芸家门口围了这么多人,还觉得奇怪呢,过来就问道:“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多人?”
福大妞忽然出现,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
忽然…
林小花就惊叫了一声,指着福大妞手上抱着的一只老母鸡就道:“天呐,这不就是某人一直喊着丢了的老母鸡吗?”
“啧,原来在福大妞这儿呢。亏得信誓旦旦说福小芸偷了鸡,还真是弄错了!看看福小芸这浑身是伤的,天底下竟然有这样不分黑白的奶奶!”
第5章 两件事
林小花这一声喊,众人就议论起来了。
柳氏面子彻底挂不住了,转身从福大妞怀里将老母鸡抓了回来,一巴掌就呼过去了。
“蠢货!都是你这个害人精!”
柳氏骂完,一边又伸手过去拧福大妞的胳膊道:“跟在我后头走那么慢!害得我误会了翠英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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