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丝毫不怀疑:“不单单是张妈,还有给先生开车的罗志,都说章之微是被赶走的。”
章之微说:“谢谢,你叫什么?”
小丫头说:“我叫小月。”
又指指另一个:“她叫珍丽,你呢?”
章之微摘下帽子,黑色的漂亮卷发落下来,她朝着两个小丫头笑笑:“我叫章之微。”
在两个小丫头惊恐的视线中,章之微拎着帽子,转身就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从这些人口中听到这种故事了。
章之微在陆家住了好几年,上个月忽然搬走,住了陆廷镇买的房子,陆老板和陆太太送了一个人让她使唤;而陆廷镇在那天过后去了澳门,一走就是一个月。好好地养着的一个女儿,忽然送出去,再加上她已成年,花一样的年龄,陆廷镇又是单身未婚,虽是叔侄相称,但有些人早就编排出许许多多荒诞不经的话,有者窃窃私语,说是章之微勾引不成反被陆廷镇厌恶驱赶,有鼻子有眼。
究竟是不是真的?
谁也不知道。
只剩下两个小丫头吓到互相环抱,瑟瑟发抖,忐忑不安,唯恐章之微向上告状,赶她们出去睡大街。
章之微上个月搬走后就再没过来,谁知道她会在今天突然出现?而且也不是传说中凶悍的模样,反倒像个天真无知的稚女,周身上下干干净净,朴素又利落,没有张妈说的半点妖娆气。
忐忑到晚上,陆廷镇终于到了。
章之微早早地站在门口,风吹到腿冷。她抱紧双臂,下午只吃了一碗糖水,晚餐没有吃,就等着陆廷镇归家。
黑色的劳斯莱斯姗姗来迟,章之微认得陆廷镇的车子,她站在草坪上,晚风将她的净色外套吹起边缘,她眼睛不眨一下,牢牢地盯着车子停下,有人躬身打开后面的车门,浅灰色西装的男人下了车,身姿挺拔,长身玉立。
今夜月光凉薄,只他眼睛有一丝沉静的光,章之微已经跑过去,笑着叫他:“陆叔叔!”
她没敢扑到陆廷镇怀抱中,站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陆廷镇的视线终于落在她身上,问:“看过礼物了?还喜欢吗?”
章之微说:“礼物?”
“下午让人送到陈妈处——你没回家?”陆廷镇看她,“等了一下午?”
“是啊,”章之微说,“我听陈妈说你回来了,巴巴地等着你呢。”
陆廷镇叹气:“我说过我会去看你。”
章之微跟上他脚步:“可我想早点见到你嘛。”
陆廷镇没说什么,晚餐早就已经备好了。陆太太吃完后已经睡下,陆老板有话要和陆廷镇说,饭后,陆廷镇去见他,只章之微一人慢悠悠吃着千层叶蛋糕,夸奖:“张妈,王伯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张妈躬身倒奶,笑着提醒:“小姐,您忘了,王伯已经不在这里工作啦。”
她后面,捧一大捧百合花的珍丽魂不守舍,好几次险些将百合花插到瓶外去。
章之微惊讶地叫一声:“我想起来了,王伯他是不是因为编排人被割了舌头?”
张妈面不改色:“我倒听说是烂赌。”
章之微摇摇头,放下叉子:“都一样,烂赌该剁指剁手,编排人说坏话也该割舌。”
话音刚落,听见哗啦一声响,张妈肩膀一耸,转身看到小丫头珍丽守着跌破的水晶花瓶,面如土色。地上瓶碎水溅,百合花折了茎,散落一地,乱糟糟。
张妈压低声音教育毛手毛脚的小丫头,刚说没几句,陆廷镇过来了,他脱掉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看这一团狼藉,也不恼,对张妈说:“不过摔破个花瓶,教育几句就算了,没什么。不过,张妈,你是家里的老人,既然招了这些年龄小的进来,就该知道得留神教。”
张妈低头:“先生,我明白。”
陆廷镇也不多言,转身叫章之微:“走,回家。”
张妈头更低了。
章之微站起来,她嫌天气热,已经脱了陈妈非要让她穿的那件毛衣开衫,现在也不知道丢到哪儿。左右不过一件衣服,她跟上陆廷镇的脚步,出了陆家的房子,月光隐隐,陆廷镇将自己的西装外套展开,搭在她肩膀上,拢了拢。
陆廷镇身姿挺拔,西装外套也大,直接将章之微罩住,严严实实。
他语气淡淡:“胸衣也不穿,像什么话。”
章之微抵他肩膀,陆廷镇没推拒。她的脸颊贴到陆廷镇胳膊上,蹭了蹭,闭眼,软声:“上次陆叔叔把我唯一的胸衣撕坏了,叫我怎么穿?”
第2章 白花 昼夜不停
夜空浓厚,沉甸甸得像人睁不开的眼睛,章之微方才用一把银质的小叉子切千层叶蛋糕,里面有杏仁片和奶油。
她吃得不多,说话时候也有和奶油杏仁片般的香气,陆廷镇任由她没骨头似地依偎着,不轻不重地说:“站好,谁教你这样走路?”
章之微说:“我累。”
“下次不必来这边,”陆廷镇说,“太太身体欠佳,我和父亲又不在,谁照顾你?”
章之微不在意:“住这么多年,我习惯了。”
陆廷镇未置可否。
月光下的章之微身体更显小小,裹着陆廷镇的外套。
恍然多年岁月过,她却似从未生长,无论吃苦或者享福,都没对她的性格造成什么影响,依然故我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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