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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页
    要把东翎玺当成一团空气。
    某一天,佣人低声问道:「要上去叫二少爷下来吃饭吗?」
    「不用,我们先吃,他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这句话像是一个信号,从那以后,原本餐桌边上本来留给东翎玺的位置,也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了。
    这个家只剩下老爷、夫人,和一个英俊健康的大少爷,组建成了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对于这一切,东翎玺都安静接受了。
    不接受也没办法,自从他用消毒剂配出剧毒气体差一点自杀成功后,他就被当成了高危的疯子,被锁进了屋子,谁也不能去看望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东翎玺不疯了,不再闹了,转而开始没日没夜地打游戏。
    如果不是医生和她强调,一定要定期给他注射止痛剂,否则忍痛忍过头会导致神经失常,她压根不知道,看上去跟常人无异的东翎玺,居然一直在忍受着剧痛的侵蚀。
    他只会说,陈姨我饿。
    ——这是他示弱的极限。
    陈羿月原本以为是他好转了,直到那一天,她陪着大少爷去参加商务宴席,在觥筹交错进展到一半时,大少爷带着的随行医生突然神色慌张地找过来。
    她侧耳附身,在一片嘈杂中吃力地倾听着。
    「二少爷……今天应该给他打止痛剂的……但是……」
    她心中一凉,看了一眼时间,低声问道:「本来应该是几点打的?」
    「八点……」医生咬了咬牙,「是……早上八点。」
    陈弈月的脸倏地白了,果断起身道:「走。」
    索性这已经是深夜,郊区的路并不算拥堵。搁在油门上的脚越踩越实,车的速度一路推进到会被路人怒骂“赶着去投胎啊开这么快”的地步,但陈弈月焦急的心理并未缓解。
    按主治医生的说法,如果不及时注射止痛剂,头一个钟头,患者便会感觉到骨头被万千蚂蚁啃噬的痒和痛,超过三个钟头,就会进入神经无法自控的状态,大脑会因为疼痛根本无法思考,只会遵循本能,如同野兽一般发出渗人的惨叫和哭嚎。
    这些痛得难以忍受的患者,会把头撞得出血,指甲挖得片片剥离,把全身弄得血淋淋一片,甚至还有在疼痛下跳窗轻生的极端案例。
    现在,已经八个小时过去了。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这件事……
    为什么,二少爷也没有呼救一声呢?
    在刺骨的夜风扎进她翻飞的发丝时,她终于得以想起,因为“他们”剥夺了东翎玺呼救的权利。
    在高跟鞋踩入地板时,她才惊觉,这屋子寂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没有任何声音,只能听见她紊乱的呼吸声,像是周遭的墙壁张开了吞噬的大口,将一切人类的活动声音都吞噬了个干净。
    ——「如果患者长时间未注射止痛剂,活活疼死的可能性也有。」
    ——「当然,更多的死亡案例是因为患者受不了这种疼痛感,会用尽各种方法自尽。至少我们掌握的,有用牙齿硬咬开紧缚绳的,有硬生生徒手掰开防盗窗的铁杆跳楼的,有用剪刀把喉咙扎得血肉模糊的……」
    不可能的。
    她的心底泛起巨大的恐慌,这种死寂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怯懦感,几乎让她没有前进的力气。
    她颤抖着手,拿出了钥匙。
    锁孔转开了,门无声无息地滑开。
    屋子里浓重的阴影让他们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再睁开时,他们愣住了。
    被褥上全是斑驳的血迹,如同开了花似的飞溅到墙上,床头柜上,滴滴答答从遍布针眼的手臂上淌下。
    桌上是碎了的玻璃瓶子,药水从裂隙中蜿蜒渗出,将桌子上摊着的医学书籍染成触目惊心的粉,像是血海中冲刷出的一道泪痕。
    「二少爷——!」
    她以为自己是在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呐喊,但实际上,声音从嘴边溢出时,她才惊觉,那是多么无力又虚弱的呼喊,低得宛如一声无意义的呓语。
    月光中显得瘦弱又易碎的小少年抬起头,寒凉的霜色仔细地浸染着他苍白的半边面容,显出一种虚无的失真感来。
    他将已经打得弯曲的针头从遍布青紫色淤血的手臂上拔下,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平淡地笑笑:「陈姨,没事啦,我学会了。」
    啪嗒。
    是尚未凝固的鲜血从垂落的指尖砸下的声音。
    微弱得宛如……它从未存在。
    *
    东翎玉对身边的人其实还不错,至少他是默许她回去看看东翎玺的。
    她知道兄弟两个关系不好,也很明白自己的行为容易引发雇主的猜忌,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隔三差五就请假。
    每次她说有事却又给不出什么正当理由时,东翎玉便会遵循着某种默契的原则,让她自由去想去的地方。
    头一年,他还会问:「阿玺怎么样了呢?」
    这应当并不是来自哥哥的关心,而只是一种近似于冷酷的监视。
    她便会回答:「还是那个样子,每天玩电脑。」
    到了第二年,他便不再多问了,大概是觉得这个弟弟是真的无药可救了。
    上一次她回去,还是在订婚宴的前夕。
    她不太记得那会儿两个人聊了些什么,依稀记得她劝诫了对方,让他少玩电脑游戏,多出去晒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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