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镯子虽不如老太太赏下来那只镯子份量重,却也是上乘的好货色。
那大夫瞧了愈发兴奋,咬着牙说道:“老夫从古书上瞧过一个法子,用艾草、九鹿、百合一起熏眼睛,兴许能治眼疾。”
莹雪听了后便说道:“既有法子,便试试吧。”若能治好小竹的眼疾,她也能对九泉之下的墨书有些交代了。
思及墨书和自己惨死的家人,莹雪的心里又涌起了一阵伤怀之意。
颐莲陪着小竹与里间熏眼睛,莹雪则靠在门口瞧着外头街道上人声鼎沸的烟火气息。
城西处忽而传来一阵阵敲锣打鼓的声响,再是领头的一座大红凤鸾花轿,之后是一抬抬铺着喜字的紫颤木箱子。
红妆十里,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莹雪却在心内叹息了一声,忆起墨书那时握住她的手,说道:“我定会好好做活,将来还你一场盛大的婚事。”
却是再没有机会了。
莹雪忍不住黯然神伤了起来,可她身侧的睡荷却以为莹雪是为了自己不能出席傅云萧的婚事而哀伤。
睡荷便安慰道:“姨娘不必忧愁,待下月里抬了平妻,您便可名正言顺地出去会客了。”
莹雪一怔,随即明白睡荷是会错了自己的意思,她干脆将错就错地说道:“多谢你了。”
睡荷受宠若惊,正欲说些玩笑话岔开莹雪的忧思时,却有个灰头土脸的女孩儿从回春馆外冲了进来。
莹雪被唬了一跳,倒是她身后的睡荷和仆妇们先护住了她,一脸戒备地呵斥那女孩儿道:“冒冒失失的做什么?”
莹雪却摆了摆手,见那女孩儿撇着嘴似是要落下泪来的委屈样子,便蹲下身子与她说道:“小妹妹,你来回春馆做什么?”
那小女孩儿虽委屈至极,却仍是脆生生地答道:“我给…爹爹……买药。”
莹雪见她生的瘦弱不堪,一时怜惜之心顿起,便说道:“那你有没有带银子?”
那女孩儿只是摇摇头,伸出黑黝黝的小手,上头只有几个铜板而已。
莹雪见了便对回春馆内的大夫说道:“给这孩子配些药吧,帐算在我身上。”
那大夫自是欢天喜地的应了,配了好几包药后便递给了那女孩儿:“你爹爹是肺痨,没多少日子可活了,这些药是治标不治本呐。”
小女孩的眼里立时便落下了些滚烫的泪珠,倒让一旁的莹雪心里很是不好受了一番,她道:“乖孩子,快回家去吧。”
那小女孩这才擦了擦眼泪,对着莹雪轻声说道:“谢谢姐姐。”这才吃力地拎起那一大包药材,往外头走去。
莹雪瞧着小女孩蹒跚的背影,想起了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阿得,阿得与这小女孩一比,便是从一出生就泾渭分明的两种不同人生。
阿得锦衣玉食,身旁有不少仆妇丫鬟环绕左右,而这小女孩却在总角年纪便担负起了照顾爹爹的重担。
恍若从前奴婢之身的姐姐与自己。
莹雪愈发惆怅,便对身后的仆妇说道:“且跟上去瞧瞧吧,若是这女孩儿的爹爹当真有难处,便给些银子。”
那仆妇应是,心里称赞莹雪的心善。
回春馆内,小竹依旧由颐莲陪伴着熏治眼睛,而莹雪却倚靠在门框处,眼神似有似无地掠向隔壁的茶馆。
一呼百应的鸿儒先生为何会窝在这一方小茶馆之中?是太过淡泊名利还是在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莹雪只盼着他当真有几分当世大儒的侠义仁心在,也好能搅动一番京城里的池水。
莹雪略等了片刻,等茶馆内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时,方才让小厮去茶馆内请鸿儒先生一叙。
没多久,小厮便垂头丧气地从茶馆内走了出来,与莹雪说道:“那鸿儒先生不肯见,只说男女授受不亲。”
莹雪的心一寒,却并无旁的法子。
一旁的睡荷瞧见了莹雪脸上的忧愁,便说道:“姨娘要寻那鸿儒先生做什么?”
莹雪道:“我虽没读过什么书,却对那些满腹经纶的当世大能极为敬佩,便想着由你们陪着与鸿儒大师讲经论道一番。”
睡荷听了这话后却有些疑惑,雪姨娘平素虽是个文雅宁静的性子,于诗书上却无任何造诣,好端端地要去寻那鸿儒大师做什么?
莹雪也知晓自己这等理由有些蹩脚生硬,她便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有些羞赧地与睡荷说道:“我是奴婢出身,做爷的平妻本就是高攀了,若有了鸿儒大师的美言,兴许旁人还会高看我几眼。”
这个理由却合情合理,睡荷听了也是一阵慨叹,道:“姨娘有所不知,这些当世大儒皆不太爱搭理女子,认为女子头发长见识短,对寻常人家的妾室愈发不尊重,您还是不要去自讨没趣了,省得被人奚落后当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莹雪面上羞窘地应了,心里却对睡荷的身份又有了些新的猜测,这哪儿像一个丫鬟能说出来的话语与见识?
便说她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小姐,莹雪也会相信。
“多谢你开解我,不然我可要犯了邪心左性了。”莹雪扭捏着说道。
她到底有些失望地瞥了相邻的茶馆,心里泛起些忧愁之色。
她是知道复仇一事没那么容易,可她日日夜夜地被囿于内宅之中,好容易能出府一次,又遇上了鸿儒大师这样绝好的机会,她如何甘心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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