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钺抬起手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孟弗把茶水往他面前推了推,劝他说:“陛下,路得一步一步来走,事得是一件一件来做,不能毕其功于一役,从土司存在到现在也有几百年了,不差这几年。”
“朕知道,朕都知道,”李钺将手放下,看着眼前的茶水叹道,“朕就是这个脾气。”
“我知道的,”孟弗起身走到李钺的身边坐下,她挽着他的胳膊,亲了亲他的脸颊,笑道,“我就喜欢您这样。”
李钺垂头看她,声音低沉:“阿弗……”
孟弗松开手,放开李钺,正色道:“好了,您今日的奏折还没看完,该看奏折了。”
陛下果然是做不了昏君的,他拿起朱笔,开始继续自己的工作,他一边翻开眼前的奏折,一边向孟弗问道:“那阿弗你呢?还要去御花园吗?”
孟弗道:“我在这儿陪您吧。”
陛下的嘴角立刻上扬,可惜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从翻开第一本奏折起,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在这个世界上,天灾人祸每时每刻都有发生,只是或大或小而已,十件里面解决了八件,剩下的两件也够李钺气一阵的,而且就算他不止一次地训斥过那些拍马屁的,还总会有那么两个蠢货自作聪明,喜欢对他歌功颂德。
最可气的是,有一份奏折前八页全是废话,李钺本想直接给撕了,突然发现最后一页竟然还提了件正事,结果就是陛下更想把这奏折给撕了,偏偏碍于那件正事还撕不得。
陛下冷笑,行,奏折他撕不得,明日上朝他就把人给撕了,不能干别干了!大周三条腿的人不好找,会说人话的有的是!
孟弗见他表情愈加恼怒,知道陛下的耐心明显快要耗尽,估计等下又要起来转圈了,她适时出声道:“陛下先歇会儿吧,剩下的我来给挑着看看。”
李钺气哼哼地应了声,动作倒是很麻利,直接给孟弗腾出地方。
孟弗坐到长案后面,翻看起来。
李钺坐在她对面,托着下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她:“阿弗不生气吗?”
“可能比较气人的奏折都被你看完了。”孟弗抬头看着李钺笑道。
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孟弗与李钺都清楚,陛下看到剩下的这堆奏折定然还要生气,孟弗的理智在大多情况下都能凌驾在情感之上,陛下则与她相反,不过好在陛下在不理智的时候只会转圈,不会妄下决定。
在孟弗看来,这里的大部分奏折都没什么好气的,有些做的不好的地方,该罢官的罢官,该贬谪的贬谪,实在不必大动肝火。
不过陛下就是这个脾气,有时候听陛下在那里转着圈叭叭骂人,孟弗依旧觉得他好可爱。
剩下的奏折几乎让孟弗全都处理完了,只有几件她拿不定主意的,与陛下商量了许久也没定下来,干脆留着明日到朝上解决。
要想解决云桂的问题,就得先让北疆彻底太平,让那些异族永不来犯,朝中的大部分官员都是持这一观点的,不过也有人觉得这么做有些劳民伤财,不如选择绥靖政策,和平解决。
大家在朝中为官这么多年,原本陛下是个什么脾气心里也有数,可有些时候就是不信邪,非要去撞一撞南墙,等撞得脑袋碎了就知道消停了。
龙椅上的李钺沉声道:“诸位爱卿的意思朕明白了。”
他一开口,宣政殿霎时间鸦雀无声,所有官员都低头看着脚下,他们能猜出陛下对待北疆战事上的态度,可每次与同僚吵完架,听到陛下说话都会觉得很有压迫感。
许久,廷上的李钺道:“就依着魏爱卿说的办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没有说其他了,直接让百官们商议下一个问题。
陛下赞同了自己的提议,并且没有任何补充修改的地方,魏钧安该感到高兴的,甚至该回去给祖宗们上一炷香,然此时魏钧安的心情五味杂陈,很难形容,他微微侧过头与刘长兰对视一眼,他们两人竟都同时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怅惘。
若是在从前,他们每天上朝不被陛下骂一顿那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但经历了去年的那三个月,每次到这种时候他们心中都不免生出微微的失落来。
那三个月好像是他们做过的一个短暂的梦,秋猎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听陛下夸过他们了,明明之前陛下还真诚地说他们是他的心腹,是朝中的肱骨,是陛下不可或缺左膀右臂。
结果呢?秋猎过去陛下就翻脸不认人了,左膀右臂都不要了。
恍惚间他们觉得陛下像是一个翻脸无情的负心汉。
他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反省自己在秋猎期间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那时他们偶尔是会动点要蒙骗陛下的念头,但也就只是动个念头而已,什么都没做过。
难不成陛下还有读心术?
这种事论迹不论心啊陛下!
大婚前后的几日陛下虽然比平日里和善了一点,偶尔还会对他们笑一笑,但比起那三个月还是差了许多。
如果从来不曾拥有过,他们现在也不至于如此的意难平。
李钺可不管这些官员们的心里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他们整天翘首以盼陛下的垂青,多半还得骂他们一声矫情。
正经事不干,净想这些没用的!
孟弗担心自己直接上朝要把朝里的几位老人家吓出病来,昨天晚上与李钺商量一番,决定来个温水煮青蛙,一根一根往里加柴,把官员们可以忍受的底线一步一步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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