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便听一阵脚步声行来,春来站在门口通报道,“主子,庾先生来了。”
贺星回连忙睁开眼睛,便见一个身穿道袍,留着美髯的中年文士款步进屋,动作潇洒地朝她一礼,“拜见皇后娘娘。”
如果那班朝臣在这里,看到这个人,便会发现,庆王身上那种翩翩风度,跟眼前这人像了个六七成。实际上,庆王今日也确实是在学习庾圭。
庾圭是贺星回费了不少的力气聘请到的王府长史,还曾经给庆王当过几年的老师。在庆王认识的所有人之中,唯有他学识、气度、性情、行事皆堪称典范,站在那里就令人赞叹。
端看文武百官都被唬住了,连几位老奸巨猾的重臣都没有看出不妥,便知道他的厉害。
贺星回请他坐下,上了茶,才问,“庾先生此时入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因为新君要学他,庾圭就不方便随驾了,贺星回索性派他去处理从庆州跟来的那些商人,同时把他们自己带来的人撒出去,打探一下京城里的各种消息。
庾圭道,“就在刚才,中书令府上派人出了京,看样子是往庆州方向去的。”
“这么快?”贺星回有些惊讶,不由坐直了身体,“派出去的是谁?”
“是他的谋主范一通。”
“竟然是他……”贺星回沉默片刻,慢慢地舒了一口气,重新靠回柔软的枕头上,笑道,“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庾圭闻言也笑道,“那我们可要帮忙?”
“范先生想必不需要这种帮助。”贺星回说完,想了想,又改口,“不过帮他节省一点时间也好,正好看看那边的态度。”
韩青想查,她就大大方方地让他查,还要让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在查这些。不知韩青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大度宽和,以大局为重,就算听一个女子的指挥也能接受?
……
韩青不想接受,但他没有选择。
范一通去得快,回来得更快。当他将调查到的东西递到韩青面前时,两人的表情都凝重极了。
这份调查内容过于详实,细节栩栩如生,简直像是亲眼见证过这些事情发生一般。纵然韩青对范一通的能力十分信任,也不觉得他能在短时间内查出那么多东西来,只能是对方主动暴露的。
暴露,是为了看他的态度。
为什么皇后想要知道他的态度?
韩青不愿去想,却又不得不去想那个糟糕的猜测:“皇后恐怕并不甘心只做一抹待在幕后的影子。”
“恐怕是的。”范一通叹气,“她这般有恃无恐,便是在逼您表态。”
如果皇后甘愿待在皇帝背后,替他出谋划策,就不会那么肆无忌惮,反倒会尽量掩饰这一点。因为女子干政,终究是一件容易惹人诟病的事,也难免会引出更多波折。
如今这般,等于是在光明正大地告诉他,庆州如今的局面,确实都是她的功劳。同时也是在问他,愿不愿意为了大局,在她这个女子手下办事?
韩青将眉头拧成川字,很难说心里有没有后悔。
但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这个神还是他目前确实很需要的,已经请来了,总要试一试才甘心。
韩青在书房里踱了几圈,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如果能够跟皇后达成共识,其实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在韩青的观念里,终究还是习惯性地将女人看低几分,比起跟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打交道,换成一个女人,确实要更好一些。
唯一的问题是,“她到底想要什么?”
第006章 大封
大行皇帝葬礼结束之后,群臣几乎是一天都等不得,迫不及待地举办了登基大典。
前两个月,北边又打了几场,规模虽然不大,所耗费的钱粮却着实不少。再加上其他等着用钱的地方,这一年还没有过完,之前收上来的秋粮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而接下来马上就是冬至和新年,花钱的地方更多。更不用说明年的预算,至今都还拿不出一个确切的说法。
这让朝臣们如何能不着急?
所以将梓宫送入帝陵的第二天,关于登基大典的奏折就放在了新君的御案上。
庆王自己当然拿不了注意,直接把奏折一袖,就去了东宫。
紫宸殿内侍奉的太监们见状,一个个惊得瞪大了眼睛。事关国家大事,这殿里的折子怎么送来又怎么发还,那都是有规矩的,经手的每一个人都战战兢兢,生怕出错。
即便是皇帝,对待这些军国重事,也向来郑重其事。像这种直接把奏折带到其他地方的情况,这些内侍们还是头一回见。
大越立国至今,才传到第三代(庆王登基之后算是第四位帝王,但因是兄终弟及,还是同一代)。前头的高祖和太宗都是起自民间,还是到先帝时,才开始讲这些规矩。
但庆王偏偏又是从封地回来的,他不守规矩,他们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拦。
于是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御前大总管卫海。
卫海对这些期盼的视线视而不见,一甩拂尘,就跟了上去。他不像别人,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毕竟这些奏折送来,就是为了给陛下看的,陛下看见了,那别的就都是小事。
再者说,接触的时日尚短,他还没有摸清楚这位新主子的脾性,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就开口劝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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