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写了字的纸撕成碎片,发泄一通之后,总算平静了些, 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知道他派出去办事的心腹仆人回来, 屏退了众人,又关上房间门,走到他跟前,陆裴才睁开眼睛, “外面的情形如何?”
“那些寒酸文士都安分得很。”仆人说,“他们根本没有向您挑战的意思, 也不知是哪一个傻子喊了一句闯祸的话, 这回都在心惊胆战呢。”
“哦?”
“确实如此。那陆谏亲口说的, 他没有挑战您的意思, 公子您想来也不会理会这种小事,叫大伙儿不必担忧。”仆人道。
陆裴眸光闪烁,虽然没有全信,但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的确,对这些寒门士子而言,在这个时候挑衅自己,除了扬名之外并没有什么好处。但不久之后就是科举,只要能取中,自然就有了名望,聪明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恼怒当然还是恼怒的,但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考试。只要自己科举夺魁,那现在这一切的纷争,就都毫无意义了。
这般想着,陆裴彻底冷静下来,“好,你下去吧。多盯着那边,免得再出什么差错。”
“是。”仆人答应着,正要退下,就听有人来禀报,说张侍中来了。
张本中亲自登门,陆裴自然不敢怠慢,亲自迎到了门口,将人延入正房,奉了茶,这才问,“叔父今日过来,可是为了那陆谏之事?”
“是也不是。”张本中抿了一口茶水,微微颔首,“好茶。”
陆裴笑道,“叔父就不要跟我卖关子了。”
“那件事已经解决了。”张本中说,“皇后殿下亲口发话,说很期待你们在今科考试上的表现。有这句话在,想来科举之前,没有人会节外生枝。”
陆裴微微蹙了蹙眉,继而又展开。
这件事传到贺星回的耳朵里,这也是意料之内的事,虽然她这话依旧有抬举陆谏,将他与自己并列的意思,但只要自己夺得头名,这些都无关紧要。
“是叔父在殿下面前斡旋的么?”陆裴叹道,“些许小事,让叔父费心了。”
“这可不是小事。”张本中没有否认他的猜测,而是道,“你可知,殿下已经决定,要在礼部试之后再加考一场,亲眼看一看你们这些前途无限的年轻士子。贤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陆裴眸光微亮,“叔父放心,侄儿一定全力以赴,不辜负众人的期望。”
张本中点点头,“接下来,贤侄就安心准备考试吧,其他的杂事都不必理会。你自幼聪明颖悟,一定能在御前大放光彩,为世家子弟正名。”
……
一大早,严酩就出了门。
文会之后,陆谏虽然及时安定了人心,但寒门士子们还是低调了很多,且随着科举考试的时间临近,大家都要奋力温书,连出门的人都少了许多。
严酩跟其他人却不太一样。
他是商人子弟,虽然一直在读书,其实早就开始跟着父亲历练,准备接手家里的生意。谁知忽然寒门子弟就可以参加科举了,父亲平生所愿,就是希望家里出个读书人,光耀门楣,他便也只能前来应考。
但相较于枯坐在屋子里读书,他更喜欢出门走走,看看京城的民生商贸。
其实本来他还是比较克制的,但前几日的文会,贺子越弄出了好大的手笔,严酩疑心整个京城的商户和百姓都挤到这里来了,那样热闹的场景,实在是震撼人心。
旁人震撼完了也就丢在脑后,严酩却是越想越心痒。
他认为,这种用一件事将商人和百姓都吸引过来的经营模式,完全是可以效仿的。
若是能在别处推广,不说自家生意更好做,就是只收入场费,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科举在即,他不好意思去打扰贺子越,便只能自己出门走访京中的商户们,主要是问他们对那日文会的评价。那一天赚了多少钱,以后再有类似的机会还去不去,这文会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诸如此类。
他沉迷其中,连书都不想看了,一起床就惦记着出门。
不过今日,严酩往前走了一阵,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试探几次之后,便确定了:有人在跟着他。
要是在泽州,严酩非得把人拦下来弄个明白不可。但这是京城,遍地权贵的京城,所以他虽然好奇得要命,但还是绕了个大圈子,把人给甩开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不久之后,他又有了那种被人跟着的感觉。
这就不是意外,而是冲着他来的了。而且对方连他的行动轨迹都已经掌握,这才能迅速地跟上来。这般费心,必然不会是小事。
严酩表情凝重,故意带着对方兜了一天的圈子。这些人虽然躲得很好,但既然已经被发现,难免会露出几分痕迹,严酩借机观察,一颗心越来越沉。
这些人训练有素,且行动利落,绝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之类,很有可能是大家族豢养的打手!
让人实在很难不去联想前几日的那场文会。
虽然陆谏出面安抚了众人,但是严酩社会经验丰富,知道世家就算明面上不会做什么,私底下也有可能采取行动。
世家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样光风霁月,一个能够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有光鲜亮丽的一面,也必然有藏污纳垢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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